景幻听说了,也是不在意地一笑:“九重天上又有谁能和赤瑶比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明清殿的百年间,她悉心照顾景幻,对待凌华也是温柔关切至极。
每逢姐姐的忌日,辰筠都会到碧霞元君这里,割破手腕,用血水抄写经书,虔心祈求姐姐能够轮回转世。
“辰筠,你这又是何苦呢?九重天上谁人不知,赤瑶她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身子柔弱,灵力微渺,而赤瑶身死魂销,恐怕永无转世之日。
多年来,辰筠手腕处的伤口难以愈合,刀疤纵横交错,已然没有了一块好肉。
可她仍然低头抄写经书,唇角微微浅笑,“纵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为姐姐做点什么。”
因为她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姐姐。
直至元君殿的烛火都熄灭了,一轮冷月照耀在她的身上,更显得清幽冰寒。
她默默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才能汲取到一点的温暖。
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踏过了夜露,伫立在她身后。
景幻望着眼前孱弱的身影,心里的一处像是被钝刀狠狠刮过。
碧霞元君殿,是求子之处。
辰筠在此长跪不起,莫非是想要求一个与他的孩子吗?
景幻握紧了手指,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赤瑶战死,他是九重天上最难过的人。为了他们的孩子,甚至不得不容忍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子。
百年来,他不能不承认辰筠做得很好,照顾他和凌华都是无微不至。
有时候看着辰筠那一张酷似她姐姐赤瑶的脸,景幻也会忍不住恍然。
但她终究不是赤瑶,不是那个明艳骄傲的女子。辰筠更为懦弱胆小,规行矩步。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跟赤瑶相比呢?
他从没想过,这个平日里温婉至极的女人,竟然在背地里存着求子上位的心。
她若是有了孩子,又要凌华如何自处!
“辰筠,你姐姐战死,照顾凌华是无上的荣耀。我同你成婚,不过是为了凌华,你怎么能生了多余的奢望?”
他艰难按捺住心中的愤恨,咬牙切齿道:“恬不知耻,求子求到了碧霞元君庙来了。若不是今日被我撞见,我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她的夫君景幻仙君居高临下,眉目间是分毫不加掩盖的厌恶。
辰筠惊猝地抬头,慌忙间把身前血抄的经书往身后藏。
赤瑶死了很久,也是景幻心头的隐痛,抄写经书本就是她一腔私心,她不想给景幻希望,又遭受希望破灭的痛。
她想要自辩,却只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一颗心如坠冰窟。
景幻是端方君子,九重天上的仙子们不少对他芳心暗许,期盼着能得他一眼青睐。
成婚百年,辰筠也是偷偷对他动过情的。纵使他冷若冰霜,也对她温柔有礼,偶尔也会对着抱着凌华耐心哄睡的她流露出一瞬间的柔软和笑意。
即便她知道这笑意与自己无关。
他不过是通过她,在窥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景幻......”她嘴唇翕动,手腕处的伤口因为被他攥紧而裂开,渗出鲜血,痛得她眉心蹙起。
景幻见了,更是心头火起,他冷冷地将她一把甩开:“惺惺作态!”
他冷眼扫过露出一角的经书,扬唇道:“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
不等她说话,那厚厚的一沓经书在景幻的手里碎成了齑粉。
“可我偏不如你意。”
他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今夜罚你在我的寝殿前跪一晚。寒夜露华,不知能不能断你心中妄念。”
辰筠心头一震,一汪泪水被她强忍在眼眶里。
“辰筠谨遵仙君之命。”
晚来一步的碧霞元君看不过去:“你为何不与他明说?”
辰筠苦笑着摇摇头,涣散的眼眸中没有了一点儿光彩。
“百年来的朝夕相对,原来他竟从来不知我的心。他不信我,辩解有什么意义?”
“我对凌华自问问心无愧,对他也是尽心竭力。”
“哪怕他不爱我,我以为,也会有半分怜我。”
她抬眸哀伤地看向景幻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堪。
他明明是知晓的,自己本无灵根,在九重天上与凡人无异,怎么抵得住露华冰冷入骨?
跪在明清殿前不多时,膝盖处便传来难以容忍的刺痛,寒风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