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他几天,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毕竟他跟我讲的所有社会关系都是假的,什么扛大包的工地,什么被辞退的公司,什么对他冷眼相待的亲戚家。
都是假的。
相识时,我大四,他已经工作,自称是隔壁学校高两届的学长。
他为人热情体贴,对贫穷的处境坦坦荡荡,说起坎坷的成长经历来也更多的是乐观和释然,可能正是他的精神感染了我,也吸引了我。
但,隔壁学校查无此人。
他带我见的那些朋友,也同周珂一样,是来玩角色扮演找乐子的骗子。
曾经我以为我们是这世上相依为命紧紧缠绕的浮萍,可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人。
暴雨,我冲过雨幕跑向公交,忽然站台上有个小小的黑色动了下。
一只小猫崽,浑身被雨浇透,眼睛半睁着发出细弱叫声。
我心头一紧,想起刚毕业那年,我捡到的小猫,我起名春宝,刚带回家时,也是这么点大,当然一年后,已经是只黏人的胖宝宝了。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我不忍再想,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末班车缓缓开走。
我捧着小猫找到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开门进去,里面两位精致打扮的女孩正和医生争执着什么。
我排在后面,听了个大概,似乎是一个女孩家的小狗经过治疗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她怀疑并未治愈。
「医生,最好的药,最好的营养补剂,都给我用上,你看它现在都不活泼了。」女孩语气强硬。
医生便也不再解释,给小狗挂上了补营养的吊瓶。
轮到我,医生带小猫进里间做检查,我跟着迈步往里的时候,忽然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千雅,你跟邱涞的婚期是不是能定下了呀?」
千雅,正是周珂口中那个与邱涞有婚约的房家千金的名字。
我不由回望一眼。
房千雅抚摸着身旁的小狗:「快了吧,他跟那个戏精女不是已经分了嘛,总算是玩儿够了,我真怕他俩纠缠下去。」
「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
「一开始确实不介意,邱涞也不给她花钱,就是搭进点时间,反正我们两家指腹为婚,他迟早会娶我。但谁能想到后来我叫他出来玩他都推三阻四,一问就是他不想输,我原本打算好了,要是到年底还这样,我就亲自去找那个戏精挑明一切。」
「要说程家也是大户人家,就算生意都在国外,爹妈也不应该把女儿扔国内自己过啊,你看给她闲得,过苦日子还过上瘾了。」
「我看她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房千雅冷笑两声,「我给你讲过吗,前两年她养了只猫,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让车撞了,其实及时手术的话也救得活,但她就死咬着说没钱,两万都不掏,哭着喊邱涞跟她一起想办法,最后给耽误了,这还是人吗?要是我家宝贝受伤,别说两万,二十万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啊……太可怕了。」
……
我呆呆听着,心脏皱缩成一团。
我的春宝。
我记得当时苦苦哀求医生,医生说可以抢救,但胜算不大,而且费用很高。
即便这样,我也没想放弃,我打开通讯录,不知该向谁借钱。
事发三个月前,邱涞的母亲病倒,我已经借过一轮了,还没有给人家全部还上。
邱涞看在眼里,一边安抚我,一边给朋友打电话借钱,最后也只凑到了三千多块。
春宝在我的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我哭得不能自已,而他,甚至比我哭得还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于是我只能擦干眼泪安慰他。
在那之后,每当我忽然想起春宝,总是会第一时间躲起来偷偷哭,我怕让他看到,怕他被无力给我好生活的现实磨损尊严。
残忍的真相让我喘不上气。
「贝……你怎么在这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