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青色锦缎长袍,长发束起,腰间别一把短剑。
我想起。
我是见过他的。
上辈子萧淮成亲之前的那几日。
我走不成,反倒去哪里都要被一堆侍女跟着。
大概真的是烦闷到不行,一个人坐在池子边。
「沈姑娘?」
他就是在这时候经过,「我刚巧捉了几只蝴蝶,你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姓沈。
但他只和我说完这一句话,就被叫走了。
萧淮从内殿过来。
「陆韧,你误了时辰。」
他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瞥到我身上。
很冷。
仿佛我不该在这个地方,不该和别人说话一般。
这一次,我依然觉得自己不会和陆韧有什么交集。
因此虽然感谢他这种类似侠客一般的做派。
却也并没有上去交谈,而是直接离开了茶楼。
嬷嬷大概以为我不知道陆韧的身份。
在旁边提醒我。
「姑娘,那个可是陆侯爷家的独子,陆韧啊。」
陆韧的父亲定远大将军,武安侯。
异姓封王。
手下数十万精锐,可以策动整个边防的官兵。
而陆韧子承父业,是有名的少年将领。
嬷嬷见我没什么反应,以为我没听说过这人。
她掰着手指,又开始啰嗦了起来:
「要说这朝堂上的势力,太傅第一,那陆侯爷就是第二了。
「太子封赏有功之人那日,陆侯爷是第二个进去的。
「说起来,两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孩子求婚事,你知道陆侯爷求的是什么?」
嬷嬷话还没说完,背后响起「得得」的马蹄声。
「沈姑娘!」
他竟追了过来。
晚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像是从边塞诗中走出的少年。
直到这一世,我也依然不知道陆韧是怎么得到的我的名字。
他朝我拱了拱手。
「在下车骑将军、武安侯之子,陆韧。」
他下了马,和我并肩而行。
声音清澈爽朗:「沈姑娘,你不要介意那些人的话。」
我摇了摇头。
随口说道。
「倒也没错,我大概是京城最难婚嫁的那一个。」
一句话却让陆韧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不许你争,明明这个第一是我陆韧好不好?」
我说完刚刚那句话,嬷嬷拽了拽我的袖子,朝我使了个眼色。
陆家满门忠烈。
陆韧的爷爷陆老侯爷,还有他的几个叔叔伯伯皆卫国阵亡,战死沙场。
如今陆家直系也只剩下了陆侯爷和陆韧两人。
也因此,京城权贵传言,谁把自家女儿嫁到陆家,不出几年,肯定是要守活寡的。
何况萧淮刚刚还朝。
兵权他不可能不收回来。
陆家的权势,又能昌盛到什么时候?
「我爹怕他娶不到儿媳妇,还特地求了太子,想要帮我指一门亲事。」
陆韧牵着马,往前走。
「只不过这个请求太子也很头疼。
「自来婚姻嫁娶,讲究个你情我愿,纵然是皇家,也不好强硬地下一道赐婚旨意吧。」
我们两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直到慢慢地走到新修的公主府门前。
牌匾上的「昌乐公主」四个大字篆书写就,刚刚挂上。
陆韧在门口停下。
沉默了一瞬。
突然笑了笑。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还挺配的?
「……也许,恰好可以试试呢。」
我在京城的这几日,过得无波无澜。
皇帝重病缠身,空有名号,早没了实权。
现在每日处理朝政的是萧淮。
他刚刚夺权,内政外事一堆要务。
根本腾不出手来管我。
白天,我在公主府里偶尔绣绣荷包,或者和嬷嬷一起研究研究菜谱。
倒是常常见到陆韧。
他时不时地带些糕点蔬果过来,要我尝尝。
「沈虞,这都是北地有名的小吃,你一定不能错过!」
这都是我上辈子从来没经历过的。
安适、惬意。
恍若有些不真实。
也许正是这种有些太过平凡的生活,会让我和上辈子的境遇产生一种反差感。
常常深夜陷于噩梦中。
好似。
回到了萧淮成婚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