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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说的话也不是全然要听,阿姐你自己怎么想的才最重要。」

所以,上辈子我才会赌气没有送她出嫁。

我太过了解谢盈,幼时我只要说我手中的小老虎更好看,她就会拿自己喜欢的小白兔和我换。

长大了,只要谢礼之拿大义压她,她就会妥协,她的想法永远跟着别人走,永远站在旁人的角度考虑,无论旁人是不是要牺牲她。

谢盈自小就喜欢谢三。

但大夫人告诉她,身为王谢之家的女儿,要喜欢高门子弟,再不济皇室宗亲也好。

后来,我明明求了大夫人要来了谢三的身契交给她。

谁知她转头将人送走了不说,还来感谢我让她毫无遗憾去做皇后。

「阿姐,出嫁那日我不送你,不是怪你。」

「是我瞧不得你不幸福。」

父亲带着我与阿姐回到云京时,阿姐在西郡布粥赈济难民的举动也传回了云京。

除了世家高贵的出身,还在百姓间有了贤德之名。

「待四年后及笄,这求娶谢家嫡长女的人,怕是要车马盈门了。」

「只是不知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

大夫人心怀舒畅,着意将我请到西苑里吃了两盏茶。

就连谢盈的二位嫡出兄长,谢云意和谢云言都在。

大夫人一向是不喜欢我的。

因为我最初接近谢盈时的目的并不纯粹,讨好嫡姐,只是一个大宅院里过得不好的庶女无奈之下的求生之举。

后来,见我对谢盈没有什么坏心思,大夫人对我便视若无睹。

这一次,大夫人却提出要将我记在她的名下。

「西郡的事,阿盈都同我说了,如果不是你,便没有阿盈今日的好名声。」

谢云言却眉头紧簇:「无论如何,母亲这赏赐过重了。」

仿佛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臢玩意儿。

我直接跪了下去,装傻充愣,「小春明白大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小春日后做阿姐出嫁时的媵妾,小春愿意的。」

谢云言年岁稍长,已官至翰林学士,瞧见我一副懵懂的样子有些沉默。

然后道:「以谢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和阿盈的贤名,日后嫁去哪里不是低嫁?」

「哪里用得着家中庶女做陪嫁。」

谢云意听到这话,脱口而出道:「不是还有皇后之位?」

话音刚落,他们像是咬到了舌头,纷纷找了个理由告退,也没心思再管我的事。

我没有很生气,只是觉得好悲哀、好不值,那样好的阿姐,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兄长放弃了呢。

我眉眼乖顺,静静的看着眼前面色有些发青的大夫人。

上一世,大夫人虽盼着谢盈扬名,却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在谢盈***后,她明白过来谢礼之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算计,万念俱灰,便也一把白绫跟着去了。

我起身拉住大夫人的手,厚着脸皮唤了声,「母亲回神。」

「阿姐想必并未说得细致,我们在西郡时,还遇到一桩趣事。」

「父亲啊,他还抓了裴将军那个丢了多年的嫡子!」

可哪里有什么嫡子的消息。

若是谢礼之真去抓了裴南周,这么大的功勋,怎么会如石沉大海,在我们回到云京后,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乞丐,当真是裴明羽丢了多年的嫡子?」

「是。」

大夫人出身高贵,眼界亦不是寻常人可比,于是轻笑一声,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猜到谢礼之与周滇做了交易,就连外头阿姐在西郡赈灾之事传扬的如此迅速且细致,想必也有我们那位父亲的手笔。

谢家父子,已然为将谢盈作为棋子日后推向皇后之位做足了准备。

于是怒意勃发:「你父亲,当真是好样的。」

下一秒,她竟是拉住了我的手,说了一番肺腑。

「好孩子,我知道你并非无意同我说这些。」

「无论你过去因何缘由接近阿盈,总归不会害她。这一点我明白的太迟。」

「只盼你日后也能记得你被京中贵女欺辱时,是她一家一户的找上门去替你打回来,记得冬日炭火是她为你跪着同我讨来,记得你同她要什么都会给你,记得她待你的好,救救她。」

我眉睫凝霜,哑口无言。

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在谢府看见那位众星捧月的嫡姐谢盈。

那时我因为肚子饿,四处找吃的,因为迷路跑进藏书楼,撞见她蹲在地上教谢三读书。

他们发现了我,却没有喊人将我赶出去,只是路过、不停留。

半柱香后,她再次出现,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糕点。

「刚刚听到你肚子叫了。」

「你吃—」

那日过后,我同大夫人讨了一些暗卫,又以嫡女的名义同谢礼之要了一些人手,加以培植成亲信。

而这一切都在为了四年后做准备,届时小皇帝周温时会召武阳王周滇回京。

上辈子,周滇的野心便是在这一年的宫宴前暴露的。

接连三道天子诏令都召不回手握雄兵的武阳王,让本就不得民心皇室成了市井百姓中的笑话。

于是小皇帝才萌生了要与世族联姻,用世家的部曲私兵联合起来对抗周滇,挽救岌岌可危的统治的想法。

转眼四年过去,我并未觉得此次宫宴会出现什么风波。

「府里人人都在为一个月后的新年宫宴做准备,就你这个***胚子,天天往三***房里跑。」

「你以为这样阿谀奉承谢盈,大夫人就能带你去宫宴了吗?」

反倒是自小就喜欢欺负我的二房庶女谢珍刚从外祖家回来,便急匆匆来找我麻烦。

我闻言一笑,裹着谢盈叫人为我新做的金丝小袄伸了个懒腰,旁边的侍女奉承的递过来一盏茶。

「你毕竟是二房的,消息不灵通,可能还不知道吧,大夫人四年前就已经将我认在她名下。」

「这去宫宴的位置,无论你们怎么争,都有我与阿姐的一份。」

谢珍盯着我头上精致的首饰,脸色白了又白。

最后咬牙说了声「你等着」,然后便在丫鬟的拉扯下踉跄了出去。

屏风后的谢盈抱着送我的披风走了出来,柔声道:「谢珍刚才要再对你说一些过分的,我便同母亲说,要她在家中反省。」

我摇摇头。

「放心,阿姐,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无论嫡庶尊卑,只要是谢家的女儿,到最后都是被送出去给人做玩物的命。

生死面前。

女儿家的争风吃醋,显得那样的无关痛痒。

十四岁这一年。

记忆里少年帝王***震怒,诏令成了白纸一封,武阳王周滇将皇室尊严放在脚下踩的场面并未出现。

反倒是谢礼之满面笑意的来了后院,提醒我们这些女眷。

「武阳王虽因公务在身并未回京,但他的心腹裴将军却带着家眷回京赴宴,你们今日定要好好表现。」

云京中,无人不知裴明羽与周滇的亲厚,所以小皇帝虽然不满,但终归没再说什么。

更何况周滇不放心裴明羽的安危,于是派了十万西南军一路护送裴明羽南下,大军就驻扎在云京城外十里。

要知道,上辈子周滇起兵时,兵力才不过二十万。

可裴明羽的家眷?

是那个我努力救了三次才救下的裴南周,还是我上辈子的夫君裴松,亦或者是憎恶我至深最后害死我的婆母裴夫人?

我面色发白,指尖颤抖。

谢盈立刻上前关切道:「怎么了?」

自从上辈子被裴夫人毒杀后,每一次重生于我而言都像一场战争,悬心悬命。

就连我回来的时间久了,也会怀疑上辈子发生的事,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虽然我的脑子混沌,但内心无比的清明。

我摇摇头,罕见的问谢盈。

「阿姐,今日宫宴不让谢三跟着,我需要他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

宣武门外,赴宴的宾客皆要卸甲,将***上交,接受禁军的检查。

烫金的「裴」字旗帜在前路招摇。

谢礼之表面装作与裴明羽并不熟稔,甚至作为以支持正统自居的世家之首,对周滇***向来嗤之以鼻。

却暗自叫我们下马车,给裴明羽一行人让路。

而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一个挽着妇人发髻、面色红润,穿着雪狐裘裳的女子正从马车上款款下来,而扶着她的裴松,少年贵气,锦衣宝玉金腰带。

我没想到,和裴南周的再次相见来的这样快。

「小春,你看站在裴将军身后的那个人,像不像我们在西郡救下的那个乞丐。」

「父亲究竟是没有在难民窟找到他,还是找到了却将他送回了裴家。」

谢盈苦笑一声。

我这才瞧见身量抽成,俊秀异常却透着一股子阴郁的裴南周。

他一直跟在裴明羽的身后,同身上墨色的劲装一样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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