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顾晨先走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医生告诉我们母亲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我的心里涌起一丝希望，父亲不在了，我们不能再失去母亲。 顾晨离开的时候，白嘉明让我也回去休息，说有他和亦强在就可以了，刘亦强也劝说我回去，但我放心不下，还是坚持要等到母亲醒来。 白嘉明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他知道我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于是，他点点头说：“那好吧，你坐在那儿眯一会儿。”边说边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顾晨走之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用眼神告诉我她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病床上的母亲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恢复了些许生气，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脉博和体温，在心里一遍遍呼喊着：“妈，妈……” 母亲终于醒了，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我，又看着弟弟刘亦强，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出来，刘亦强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她点点头，张了张嘴，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你们的爸爸走了，连句话都没有交代。”听到母亲这样的说，我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了一下，疼痛难忍。 我哭到泣不成声：“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了爸爸。”我心中的自责和愧疚像潮水般汹涌而来，让我几乎要窒息。 母亲费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你说的tຊ什么话，你这样责怪自己，你爸爸会不安心的。” 我不敢抬头，怕看到母亲伤心憔悴的脸庞，只是不停地说：“如果不是为了我，爸爸就不用那么大雨去菜市场，就不会摔倒，就不会走……”我哽咽着，无法将话说完整。 母亲打断我说：“梅梅，别这样想，人都有命数，一切都是注定的。” 父亲的死讯在医院传开，他曾经的下属、受过他帮助和恩惠的人，还有我的同事，领导，包括白嘉明的，以及所有亲戚、朋友都前来表示遗憾和悲痛。 刘亦强的妻子也带着孩子回来了，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在看到三岁的孙子那一刻，抱着他第一次哭出了声音，孩子伸出稚嫩的小手帮着奶奶擦去眼泪。 虽然他还不懂生死，更说不出安慰的话，但那个细微的动作足亦让他的奶奶感到温暖。 我扶着她颤抖的肩膀，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我如同一尊停止了思想的雕塑，木然地看着白嘉明和刘亦强在忙前忙后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与哀伤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穆和悲痛，父亲那张摆放在灵堂桌上的遗照，是他生前最后一张笑容满面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眼神很明亮、温暖，像在诉说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人的眷恋，但此刻的他，已经化成了一堆骨灰，静静地安置在灵堂的一角。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父亲还在我们身边，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还在叮嘱我要多吃一点，还会在晚饭后跟母亲一起去散步…… 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在残忍地告诉我，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跟我们天人永隔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还是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我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还为我担心。 吊唁的人群逐渐散去，灵堂里显得格外安静，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父亲的骨灰盒，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入心底，无尽的哀伤与痛苦把我包围。 从父亲出事到葬礼，前后不过一周的时间，我仿佛历经了人间炼狱，整个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的丧事全部结束后，刘亦强一家三口返回了省城，临走前他叫母亲跟他一起去那儿住些日子，但母亲拒绝了，她说：“我哪儿也不去，我走了你爸回来连个人影都不见，他会生气的。” 母亲的话再一次让我心痛万分，我接过话对刘亦强说：“放心吧，我会陪在妈身边。”白嘉明也在一旁附和着。 上车前刘亦强又叮嘱母亲说：“妈，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母亲泪眼婆娑地点着头，直到车子已经看不见了，我才扶着母亲慢慢地走回家，已经入冬了，耳边吹过凉凉的风，我捏了捏母亲的衣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母亲的头上有了更多的白发，似乎人也更矮了一些，我记得不久前她的身高还到我耳边，现在却是那么瘦小，原来我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 其实不是，人往往是一瞬间就老了。 这些日子我的小腹时常会隐隐作痛，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呕吐的现象也没有了，身为妇科医生的我已经意识到，可能胎儿保不住。 但我不想让母亲看出我的异样，只能强撑着。 早上一睁眼就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房间的地面上，我伸了个懒腰，想要起床，肚子又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感，我用手揉揉肚子。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里的担忧暂时压下去，然后起床穿好衣服。 走出房间门听到厨房传来锅碗撞击的声音，母亲应该是在做早餐，我去洗手间洗漱，听到母亲在叫我吃早餐。 餐桌上是小米粥还有水煮鸡蛋和蒸饺，我看到母亲摆了三个碗，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什么也没说，坐在我一直坐的位置上吃起早餐。 母亲也没说什么，就跟父亲在时一样，三个人吃着各自碗里的小米粥。 我说：“妈，我等下去趟医院，你就在家里吧，要买什么菜我带回来。” 母亲抬起头看着我问：“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这段时间因为你爸的事情，我都没问过你的身体。” 我笑笑说：“妈，我自己都是医生，你就别担心了。” 母亲说要陪我一起去，我拒绝道：“今天难得天气很好，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下，在阳台晒晒太阳，我很快就回来。” 车子白嘉明开走了，我也不想叫他陪我一起去，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报了赵丽上班的那家私人医院地址后我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车里播放着一首轻音乐，给我带来了一丝宁静与平和，十几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我扫码付款后下了车，往医院大门走去。 这家医院的环境很幽静，绿树成荫，有种远离尘世喧嚣的安宁。 走进医院，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前台的护士小姐微笑着对我点头示意，我直接去到赵丽的办公室。 她一见我就示意我先坐一会儿，她在给其他病人询问病情，开检查单，忙完后我坐到她面前，她说：“你的脸色很苍白，这些日子肯定是累坏了吧？”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叹口气说：“这孩子，应该是……” 赵丽一听就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有肚子痛？有流血？”我点点头，声音哽咽着说：“不多，但流过有三次了吧，肚子也是痛。” 说着我的眼眶就红了，鼻子泛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丽温柔地安慰道：“我们到里面去，我帮你检查下。” 从超声检查到血液、分泌物等检查，已经确定了不到三个月的胎儿早已死于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