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日是哥哥的休沐日。
哥哥答应我从悦来酒楼带夜宵回来。
晚上,见哥哥下马车时面色不善,马车里还坐着哥哥那位在京兆尹大人手下办事的严姓同窗,我便知道成了。
亥时,一家人聚在父亲的书房里。
李姨娘小声抱怨:「天都黑了,这是做什么?」
父亲冷脸道:「我们谢家和程家再不往来。」
李姨娘问:「这是怎么了?」
哥哥说:「今夜我去悦来酒楼,碰见程家那小子和狐朋狗友在雅间狎妓。
「他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我听得分明,他与那些妓女和二流子贬低家中女眷,说谢氏的女儿人尽可夫,拿了贴身之物求他私定终身。
「正巧严二在附近,我给他送了一件政绩,将那群人以非法暗娼和寻衅滋事的罪名捉去了。」
李姨娘先前还嘀咕「男子哪有不好色的」,听到后面也说不出话了。
母亲沉声道:「荒谬,他好大的狗胆,传出这些流言!」
哥哥说:「母亲莫急。左右人已经捉进去了,一群纨绔子弟,只消吓一吓就没胆了,翻不起风浪。」
母亲点点头:「总归汀竹和汀莲都未曾与他见过面,何谈给他贴身之物。」
父亲也说:「他不可能无中生有,凭空变出一个倒打一耙。」
众人各自思索着,房内一片寂静。
衬得李姨娘「咚——」一声跌坐在木椅上的动静格外惊人。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李姨娘垂着头,身子和声音一块发颤:「若、若是有呢?」
「有什么?」母亲下意识问,随即脸色大变,「你做什么了?我不是让你这蠢货打消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了吗?」
李姨娘强自撑着扶手坐起来,道:「也没什么,我、我没做坏事啊,就是拿了点东西给程公子。」
她不知哪来的底气,声音渐渐大了,仿佛说服了自己。
「不嫖妓的男人才不正常呢。男人有哪个不喝酒玩乐的?喝得多了一时上头,跟人说些胡话,都很正常。左右程家有些家底,程公子在外头名声也还不错。汀莲嫁过去,熬一熬熬过去就什么都好了。」
这实在荒唐。
我险些顾不得她算长辈出言辩驳。
哥哥已然拍桌怒道:「我们谢氏家底还不够厚?他程家算什么东西,那小子算什么好人,配让妹妹苦熬!你知不知道我撞见的是他被妓给狎了!」
母亲揪着李姨娘的衣领问:「你给了他什么贴身之物?」
我回头去寻汀莲,汀莲揪住我袖角,声音惶恐:「姐姐,前几天姨娘向我要了一块帕子,上头绣了我的闺名。」
我万万没想到李姨娘会做出这种事,现下一听只是一块帕子,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我攥紧她的手,安慰道:「帕子而已,并不是羞于见人的东西,并无大碍。」
汀莲靠在我身侧,神情稍缓。
那边,父亲厉声对李姨娘道:「你自回偏院里闭门思过,平常小事也就罢了,大事你也如此糊涂,满脑门歪心思。以后汀莲的教养,再不用你花一分心思!」
李姨娘尖叫道:「汀莲是我的女儿!十四年来我事事为她争抢,凭什么要抢走我的女儿给夫人啊!」
母亲长叹口气,刚要说什么。
就听汀莲一字一顿道:「我宁愿自己不是你的女儿。」
李姨娘跳起来打她,哥哥眼疾手快挡在前面,响亮的「啪」的一声,哥哥脸上多了一块鲜明的红印。
汀莲早已泪流满面,喊了声「哥」,掩面跑走了。
我追过去,被她的丫鬟在门外劝下。
丫鬟苦笑道:「大小姐,就让二小姐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