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过闹过,还和朋友一起买醉过。
朋友也见证过我们一路的辛酸过往。
她说她不理解,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地步。
我也不理解——
那个曾经发誓说要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给我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做到同我相看两生厌,又恨不得我去死的呢?
那天,我想了好久好久。
从我们相识起开始复盘。
我是被亲爸和后妈抛弃的「可怜虫」,他是刚出生时就差点被亲妈掐死的「孽种」。
我们都没有人要,孤独又自卑。
在街头意外相识,看出了对方眼底同样的落寞,从而成了朋友。
再然后,他陪我治病,我替他抵挡来自母亲的全部恨意。
除夕夜,万家灯火齐鸣。
我们坐在街头,无家可归,然后给对方一个拥抱,说一句新年快乐。
至此,我们的命运纠缠,说着再不分离。
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互相救赎。
从十六岁那年相识,到十七岁时心照不宣地相爱,再到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时结婚,一直到婚后的第六年,我们的感情始终稳定且幸福。
直到第七年的那个盛夏——
裴知许被对家算计,酒里掺了药,买通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房间里还有个女孩。
他们被迫一夜荒唐后。
裴知许跪在我面前,一下又一下扇着自己的巴掌,还说自己该死。
我当时哭到呕了血。
我说我想离婚,他哭着抱着我,然后一遍遍哀求,让我不要离开他。
我们闹了大半个月,可回首起从前,我们和好了。
在这场闹剧里,好像谁都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因为大家都是受害者。
只是心里,至此多了根刺。
我们的感情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也越来越客气,甚至客气得有些可怕。
再然后,我开始发现裴知许的不对劲。
他开始经常要出差,身上有着莫名香水味,我们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直到——我发现了沈蔓的存在。
那个同样被对家算计,也可以说是无辜的女孩。
裴知许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就背着我给她买了房子,在无数次和我相顾无言时,就转头去找沈蔓聊天谈心。
那个明媚炙热的女孩,开始一点点走进他心里,成为他的挚爱。
再然后,我发现了这一切,我们又开始大吵大闹。
而他眼底的愧疚,也随着我们争吵次数的增加,也一点点消失,然后变成了不耐烦,又变成了厌恶,到如今沈蔓失去孩子,恨不得让我去死的恨。
至此,我们之间的感情,彻底被耗尽。
所以我抹干了眼泪,赌着心里的一口气,将我们曾经的家砸了个稀巴碎。
他说我恶毒,我就恶毒给他看。
我闹去了他的公司,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打印在了一张张纸上,然后漫天撒下。
我还去了沈蔓的学校,挑了上课时间,又撒了一遍照片。
裴知许气到恨不得想掐死我。
我们就互相用着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对方,一遍遍骂对方就该去死。
歇斯底里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就跟一个女鬼一样。
我忽然就觉得没劲极了。
所以我将自己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提出了离婚。
裴知许没有任何犹豫,就说了好。
思绪潮水般涌退。
听着我的话,眼前的裴知许,眼底的厌恶再次加深。
但掐住我脖子的手却放了下来。
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也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像是努力平复情绪,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接着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证件。
「东西都带了吗?」
我点头,从包里拿出来了要离婚时所用到的所有证件。
放在最上面的,是我们的结婚证。
刚结婚时,裴知许拿着两本结婚证,稀罕得像个宝贝。
还偷偷带去了公司,说要让所有人看见。
我笑他幼稚,他将我抱得紧紧的,抬头看向我时,眼里全是我。
他说:「昭昭,我想让所有人见证我们的幸福。」
但幸福有期限,到了时间还恋恋不舍,就会成为互相往对方心窝子上捅刀的仇人。
就像我们这样,如此可笑。
整理好思绪,我刚想拿着证件走进民政局。
一阵风吹过,结婚证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捡起来时,里面却掉出了一张泛黄照片。
那张照片,是我和裴知许的合照。
那是十七岁的裴知许,得知我抑郁症发作,又企图自杀时,就翘掉了当时很重要的几场比赛,在医院里陪了我半个月。
我那时候情绪很不稳定,不仅想自杀,还想打人。
就像是一个疯子,每天都在歇斯底里。
裴知许一直陪在我身边,脸上胳膊上全是被我抓的血痕。
我还记得某一个晚上,我突然醒了过来。
他单手撑着脸,就这样盯着我笑,我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抓痕。
他叹了一口气,说:「小爷这张脸啊,你可得轻着点抓。倒不是我怕疼,就怕之后留了疤,你会嫌我丑,然后就不爱我了。」
然后他又说:「要是实在太难受,你就咬我,用刀划我也行,反正别伤自己,好吗?」
我们在医院里拍下了这张合照,还发誓说永不背叛对方,否则天打雷劈。
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瞬。
那个时候的裴知许,满心满眼都是我,爱意是那样的炽热。
可现在——
我转头看他,他此刻也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照片。
略显狠厉的眉眼,竟然在这一刻,被风抚平了。
他又抬头,和我对上了视线,我俩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回忆,还有狼狈。
我们沉默了好久,久到又一阵风吹过。
我不慎被风沙迷了眼。
刚想伸手揉一揉,眼前突然一阵白光却突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