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些婢子是不是受了阿珂娜的示意,又或是捧高踩低:她们将整个浣衣局的衣物都交给了我一个人浆洗。
从白天,到黄昏,再到黑夜。
我的手指在冷水中浸泡了一整天,皮肤红肿,甲缝开裂,关节也涨得厉害,几乎无法屈伸。
阿珂娜听闻我洗完衣物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将我押到了茅房,强忍冲天的恶臭,我又不得不做起了这清理茅房的工作。
东宫的几十个茅房,她竟也要我一人清理!
“她也太过分了!先生,我要去跟她理论!”
小羊起红了眼眶,想要为我鸣不平,却被我拦下。
东宫没有太子,便是太子令最大,一切都要等祁时回来。
清理完已是深夜,顶着小雨,我回到卧房之中。
因为清理茅房,我的身上沾满了难闻的恶臭。
“小羊,替我打一壶热水来,我要洗漱。”
小羊提着水桶来到我房间时,却带着哭腔:
“先生!那女人说不许给您水,也不许给你碳!她说,她说,说您这样的人,就应该脏着,臭着!”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再次翻腾,我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堪堪压下了一剑捅死那女人的欲望。
太子令还在她手上,等祁时回来,我要亲自问他!
身上的异味实在是叫有洁癖的我难以忍耐,我看着窗外的越来越大的雨,最终选择推开了房门,借雨水冲洗。
淋了雨,第二日,我不出所料地起了高热。
朦胧间,房门被推开,我也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一路被拖拽着,寒风顺着我的里衣吹过皮肤,冻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我如此狼狈,身边突然传来了一身熟悉的大笑。
“你不是要干净吗?你不是清高吗?那便让满大街的人都看看,勾引太子殿下的婊子是什么模样!”
听到这句话,我浑身一悚,强打精神看清了周围的情景:
一圈百姓将只着里衣的我围在了中心,嗡嗡嗡的声音包裹着我,他们伸出了无数只手,好像是在对我指指点点:
“真不检点,明知太子有了心上人还要勾引他。”
“豁呀!还给太子殿下写信咧,真是下作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群情激愤下,我的脸上突然一痛,不知是谁带的头,一片烂菜叶突然飞到了我的脸上。
随后是馒头,臭鸡蛋,甚至还有石头……
鲜血混着那些垃圾从我的身上滚落,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解释,余光处,却见阿珂娜又掏出了那块太子令:
“我不是中原人,与太子殿下在边关定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却不料去东宫的第一日,便被这个善妒的女人拒之门外!”
她的声音带着虚假至极的哭腔,可围观的百姓早已上头,哪里会管她的话是真是假?
人言可畏,大抵便是如此。
他们蜂拥而上,撕扯着我的衣物,叫嚣着要将我沉塘,甚至不给我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群再次按到了地上。
若是真的被这样殴打一遭,那我怕是撑不到祁时回来的那一天了。
我闭上眼,走马灯般,脑中闪过许多与祁时的过往:
曾经,我受一点小伤祁时都紧张至极。
“囡囡不疼,囡囡不哭,我给你呼呼!”
明明我没有流泪,可他总是心疼地安慰我,还会为我寻来最好的药材疗伤。
后来,因我女子的身份,皇城中也曾有些风言风语,说我是靠美色做了太子幕僚。
那时也是祁时出头压下了流言,当街斩杀了两个编排我的浪荡子,力证我的清白。
祁时啊祁时,如今我被人这般折辱,折辱我的人,甚至还拿着你的令牌!
你究竟在哪儿?
千钧一发之际,马匹的嘶鸣破开喧嚣。
“皇家禁军在此!闲杂人等统统让开!”
一听禁军威名,方才还骚动不已的人群齐齐噤声,只剩阿珂娜与他们叫板。
“太子令在此,便如太子亲临!你们要对本妃做什么!”
为首的四皇子下了马,他将一件大氅披在我的身上,随后看向阿珂娜。
“皇家禁军只听陛下的命令,姑娘的意思是,太子的权力比陛下还大?”
阿珂娜还想说什么,却被我疾声打断:
“太子殿下断无此意!”
这一声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我只觉自己被人轻轻地抱起,耳畔好像还有什么人在争执。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又昏了过去。
祁时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昏迷的次数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他真是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