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开了一点缝,晚风夹着香樟树的气息吹在我的耳边,外头是斑斓的霓虹夜景。
其实我是不相信江驰会出轨的,因为证据很单薄。
刚毕业的小姑娘玩的这种茶气又刻意的手段,我一眼就看穿了。
撕开的包装可以是刻意放进去的,推迟领证也许不是因为姜琳。
他不一定喜欢上了姜琳,但是在爱我这件事上,他一定动摇了。
明明可以选男同事送他上楼,可以礼貌拒绝她越界的聊天,可以不要秒回信息,可以再坚定地爱我一点。
就像当年的除夕夜,如果他在我受委屈的时候犹豫哪怕一秒钟,我都不会跟他走。
爱是坚定的选择,爱是不会动摇的。
一旦动摇,跨出那一步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会是散步的点,进门时能看到很多邻居,有闹腾的孩子跑来跑去。
有个小男孩跑得太快,撞到了我。
我下意识护住肚子。
「对不起啊,李沐泽!你给我过来道歉!」
男孩的妈妈揪着小男孩过来给我赔罪。
「姐姐这么瘦,你把她撞倒了咋整?」男孩妈妈是东北人,一嗓子给男孩镇住了,「你要是碰到了老弱病残,警察叔叔就会把你抓到警察局……」
男孩蔫了,低着头不说话。
「没关系的。」我忙蹲下来哄他,「姐姐没事。」
「你们是住楼上吗?」李沐泽妈妈问。
「嗯,装修还没看好呢,不急。」
「那就是快结婚啦?」
我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江驰。
江驰还没接话,电梯门已经开了,打断了对话。
房子是毛坯房,我们当初就看中它采光好,马路对面是幼儿园,再走两条街就是小学和中学。
我把窗户和灯打开,习习晚风灌入房间,房子里忽然有了一点生气。
我拉着江驰的手,笑着把对面的学校指给他看:
「你记不记得,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你跟我说老师请家长肯定特别方便,到时候咱们就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去挨骂。」
听我这么说,江驰忽然就笑了。
「我记得,你还说怎么就一定是挨骂呢。」
「然后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如果像你一样一定是拿奖状,作为优秀家长发言。」
「卧室很大,可以做个隔断放两台电脑,你大二那会就不打游戏了,我觉得很委屈你。」
「厨房要装排风,你肯定要在家里吃火锅的。」
「你说这里要做乐高墙,以后陪女儿在这里拼乐高。」
我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打开回忆的魔盒。
那些爱过我的事情,他原来都记得。
可是当初紧握我的手,又是什么时候松开的呢?
依稀间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男人慢慢和回忆里那个除夕夜拉着我夜奔,张狂莽撞的男孩重叠在一起。
像又不太像。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江驰愣住了,慌忙去为我擦眼泪:
「怎么老是哭啊,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停好一会,闷声说道:
「江驰,我好想回到以前啊……」
「以前?以前咱们最穷的那会啊,那有什么好的,天天挨饿受气,哪能像现在,你想吃火锅咱们就去,想请假就请他个十天半个月……」
是啊,以前很穷,我跟江驰整天挨饿受气。
有什么好的啊。
可我为什么总是怀念呢。
「我好像越来越糟糕了,可是我觉得不是很疼。」
安然医生没有回我消息。
我按下抽水键,吐出的一滩血瞬间抽走。
一切又干干净净,如果人的回忆也能这样该多好。
我算了一下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钱。
每一分钱都挣得不容易,所以我不想拿来浪费了。
都捐了吧。
我发微信问江驰公司的人事小姐姐,能不能把姜琳开了,再帮我个忙。
在公交车上我就想明白了。
我就是个肤浅的人,我不想死,也不想他们活得那么轻松。
哪有人作恶不遭一点报应的道理呢。
这个人事小姐姐还是我招进来的,二十五岁未婚未育的女孩子,找工作的时候处处碰壁,别人怀疑她要入职光速结婚骗产假。
我愿意录用她,因为二十五岁的我曾经和她一样难。
小姐姐是湖南人,性格和口味一样火爆。
看到那张副驾上暧昧的包装照片和微信聊天截图,人事小姐姐炸了。
「……要不要给江总打个码?」
「不用。」
男女关系,一个巴掌拍不响。
「姐,你放心,你要是踹了他我跟着你干。」
你看,其实女生的标准都一样。
容不得沙子,喝不下绿茶。
不是我一个人敏感。
江驰大概会有半个小时知道这件事,然后发微信或者打电话来跟我解释。
如果他开车回家,也要四十分钟。
我想了想,收拾了东西。
一个帆布包,里面装了身份证,手机和一些现金。
哦,还有那张器官捐赠书要随身带着。
临关门前,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
今天阳光很好,也没有风。
洗衣机里还在洗衣服,我出门前顺手把衣服丢进去,竟然忘了今天可能没人晒。
我们在这里住了三年。
每个角落都有我们共同的回忆。
进门时恭喜发财的地毯,茶几上的罐子里放着我们一起买的、很难吃所以一直没吃掉的糖果,沙发上有一块油渍,是他吃麻辣烫的时候不小心滴上去的,挨了我一顿骂。
不能再看啦,再看就会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