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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痛快,拥着沈兰转身看见了静静站着的我时,却变了脸色。
“阿满…”萧清安脸色苍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沈兰垂着泪看向我,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盛***,侯爷与我是自幼相识,青梅竹***情谊。若不是家道中落,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与侯爷清清白白,绝非你想的那样!”
“侯爷不过是怜我如今孤苦,才为我说了几句话,盛***莫要介意。”
她腰肢柔软,面如桃李,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更是让萧清安看得心疼。
他不忍地瞥了一眼沈兰,拉住我的手低声道:“阿满,我方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侯爷不用向我解释。”
萧清安喉结滚动,像是想要解释。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编出什么谎话呢?
我乖顺地笑笑,上前跪在了太后的脚下:“前些日子里太后让我抄的佛经都抄完了,今日来不过是呈上佛经,聊表阿满一片孝心罢了。”
萧清安的手抓了个空,不安地站在我身侧,但他的余光却一刻不离地停在跪得飘飘摇摇的沈兰身上。
太后带着笑意收下了佛经,意味深长地对萧清安道:“镇远侯是外臣,***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太子妃还未诞下嫡子,侧妃腹中的孩子留不得,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沈兰听得此话,顿时哀戚地看了萧清安一眼,长叹一声:“要取我孩子的命,就先取我的命!”
“侯爷,兰儿今生与你无缘,我们来世再见吧!”
说完,便失魂落魄地直直往庭院中的湖里去了,竟是一副要寻死的样子。
见她这样,萧清安目眦欲裂。顾不上正在大庭广众之上,竟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离开。
“有本侯在,我看谁敢动她!”
一片喧嚣和吵闹之中,我这个侯府正妻,被他丢弃在大殿之上,狼狈又可笑。
我安静地俯首在原地,抬眸时眼睛里已有泪光点点。
“盛满斗胆,求太后赐一个恩典。”
5.
回府的路上,我的怀里揣着太后赐下的和离的懿旨。
太子妃跋扈,太子性子又温吞多情。
我曾与太子有过婚约,因为沈兰被他当众退婚。
可如今他却也厌倦了沈兰,还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闹得脸上无光。
***这样的地方,庶长子先诞下是大忌。
而沈兰本就身子孱弱,又在***里受尽折磨,这个孩子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子了。
太后今日让我看了这一出好戏,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乖觉得吃下哑巴亏,把这个烫手山芋迎进侯府么?
她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让出了自己正妻的位子。
我扯断手上的手钏,信手扔出了车窗。
珠子叮叮当当散落了一地,犹如这多年来的情爱与时光,一去不返。
回到府里,管家支支吾吾地告诉我,萧清安把沈兰领了回来,安置在兰居苑。
我嫁过来之前,就知道镇安侯府里有一处兰居苑,长满了珍稀的兰草,且离他的书房最近。
那时我以为是萧清安附庸风雅,没想到原来是早有准备。
我淡笑着点了点头:”这般小事,往后就不要向我汇报了。”
毕竟很快,我就不是这侯府的主母了。
我转身欲走,却被萧清安沉着脸抓住了手腕。
不由分说地,他身旁的暗卫便按着我跪下,劈头盖脸扔下了一大把的信纸。
我刚落了胎,又奔波劳累了一天,此刻小腹处又隐隐有了撕裂的痛,小腿之间有血轻轻淌下,痛得我咬紧了下唇。
“盛满,我真是错看了你!”
我不知所措地抬头,这才看清了他身边正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兰。
她抽抽噎噎地拉紧了萧清安的袖子:“清安哥哥,都是兰儿的错!是兰儿碍了盛***眼,才让她向太后告发我怀孕之事,想要逼死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兰儿是一介蒲柳之身,没什么要紧的,可孩子是无辜的,盛***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
萧清安怜惜地扶起她,转头一脚踹进了我的心窝:“阿满,我对你失望至极!”
我狠狠摔到地上,费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那所谓“告密”的信上,皆印着我盛家的符印。
可是萧清安忘了,盛家的符印早在一年前就换过了,如今的印记并不是这个样式。
我痛得弓起了身子,蜷缩在他的脚下,“侯爷,我没有,这印记…”
没等我说完,沈兰便扶着腰轻飘飘地跌入他的怀中。
可我分明看见,在萧清安看不见的地方,她眉眼之间挑衅又嘲讽地对着我笑。
萧清安急忙抱起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你身为侯府主母,善妒失德。兰儿被你害成了这副模样,你便在这里跪一晚,向她赔罪吧。”
我心中酸涩,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徒劳地伸手摸向他的鞋履:“侯爷,救我…”
天寒地冻,跪上***,我怎么还有命活得下来?
萧清安施舍般地垂眸,语气软和道:“阿满,错了就要认,不是吗?况且你总归是我的正妻,来日兰儿入了侯府,也有你的一分体面。”
“她心绪不宁,你乖一点,让她出了气便好了。”
我的一口气梗在心口,手也被他毫不留情地踢开。
大雪纷飞,我再也难以忍受,昏倒在了雪地之中,身下晕开一大朵血色红梅。
6.
再醒来,入眼是阿娘担忧的目光。
她见我醒了,喜极而泣地端来一碗汤药:“谢天谢地,阿满总算是醒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呆愣愣地流下两行清泪。
满腹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化作伏在阿娘膝上的哀哀痛哭。
阿娘咬紧了牙关,“昔***萧清安跪在盛府的门前求娶你时,口口声声都是对你的爱慕。娘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亲手将你推进了那虎狼窝里。”
“永王将你抱回来时,你浑身是血,阿娘当真是怕极了…”
在她怀中哽咽的我停住,疑惑道:“永王?他和我非亲非故,怎么会救下我呢?”
阿娘眉头舒展,递过来一纸婚书:“瞧我,都忘了跟你说了。永王说他心悦于你,想要求娶你,做他的正妻。”
“阿满,镇安侯非是良人,你可要早日与他和离,及时止损啊!”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心中也涌上了几分不安。
永王宋羽,向来和太子不睦,他要求娶我,明摆着是要和太子、镇安侯***过不去。
但是如今,我竟然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虽然有太后的和离懿旨,可我毕竟是嫁过一回的女人,还落过孩子,满京城中除了他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娶我的男人。
我稍稍安下心,传闻中宋羽至今未婚,是为早逝的心上人守节。
既然如此,我们不谈感情,各取所需,兴许也是好事一件。
我低下眉头,抓紧了阿***手:“阿娘,我嫁。”
我在盛府舒心住了下来,遣人将那道和离的懿旨送去了侯府。
可听说萧清安那日撞见宋羽明目张胆将我抱走,暴跳如雷,将盛府前去送懿旨的家丁打了出来。
还放言道:“除非是盛满亲自回来向我道歉,否则本侯绝不原谅,还要治她个不守妇道的罪名,将她休弃!”
萧清安笃定了我爱他至深,一定会低眉顺眼地回去求他。
收到消息的我哑然失笑,淡淡道:“既然镇安侯不愿意好聚好散,也只好在大婚之日见了。”
7.
我的宋羽的年岁都不小了,我又是二嫁之身,婚仪本该一切从简。
没想到宋羽亲自来了盛府一趟,送上了比萧清安当年求娶我还要多上一倍的聘礼,聘礼单子足足宣读了半个时辰,堆满了厢房。
我目瞪口呆,他却温和一笑:“这些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本王即将建府,等到阿满嫁过来,多的是珍稀的东西。”
珍宝易得,难得是他还惦记着我的身子,特地派来从小侍奉他的医官,为我细心调理着身子。
我阿爹阿娘见此,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喜得皱纹都疏散了几分。
盛府的杨树旁,我看向棋局对面端方的男人,忍不住道:“永王如此待我,可是想要将军府的助力?”
他对我殷勤太过,让我不得不疑。
宋羽微微一滞,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冷冷道:“可我阿爹已经老迈,纵使殿下有夺嫡之心,我也不想他为了我而奔波劳累。若是殿下是为了上将军府的兵符而来,这桩婚事,还是算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舒朗地笑了:“若是我说我不求任何,只是为了盛***而来呢?”
我满腹拒绝的说辞都被他堵在了口中。
宋羽叹口气,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我:“京中盛传,我多年未娶,是为了早逝的心上人。可若是我说,我的心上人她不是早逝,而是早早嫁为他人妇了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堂堂永王,腰间挂着的玉佩竟然是一块做工粗糙的玉。而我睁大了眼睛,认出了这块兔子玉佩,竟然是出自我自己之手。
宋羽哀怨地看着我:“年少时学堂对坐,你竟然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我恍然间想起,原来和宋羽也不是非亲非故。
他生母早逝,年少时一个人在宫中过得艰苦。因着我的父亲曾为宫中皇子教习武师,无意间注意到了他。
阿爹怜他总被宫人欺负,时不时偷偷接济着些。一来二往,他也常常从阿爹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后来我被接入宫学之中,与众皇子一同学习。
有一日撞见一个大胆的小***,仗着宋羽不得宠,逼着他吃自己剩下的半个臭鸡腿。
我气得将他一脚踢开,狠狠教训了一通,又拉过沉默着的宋羽,送他自己刻的小兔子玉佩,笑得眉眼弯弯:“旁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你长得像只兔子似的,怎么急了也不知道咬人呢?”
他***鼻子问我:“你就是盛满,上将军的小女儿?”
我笑着跑向了萧清安,对他回眸一笑:“对呀,我就是盛满。”
原是惊鸿一瞥,却被他铭记在了心里。
我仓皇避开他深情的眼睛,却遏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心跳。
以为这一颗心被萧清安伤得彻底,没想到遇见了对的人,还会再次被捂热。
8.
在家中休养了半个月,我在侯府怎么养也养不好的身子,竟然康健了不少。
我垂眸注视着暖炉中烧着的上好的金丝炭,桌子上放着宋羽亲手熬的一碗血参汤。
有心和无心,原来相差了千***。
镇安侯府难道没有昂贵的金丝炭,没有千年的血参吗?
定然是有的,只不过我不是被萧清安惦记着的那个人,他也分不出心来记挂我。
如今我也有了真心疼爱我的人,原本不抱希望的一桩婚事,也变得让人期待了起来。
大婚前一天,萧清安像是终于想起了我这个人似的,闹上了盛府。
听说自从我走后,***里宣称侧妃沈兰难产而亡,而她换了个名字,摇身一变又成了镇安侯的妾室。
萧清安果真是爱她爱得紧,就连太子的孩子都愿意养。
他风光迎了沈兰入府,多年的心愿达成,本该和她郎情妾意地恩爱,可萧清安却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接我。
多日不见,萧清安的眉目之间却俱是阴郁之色。
他被小厮拦在了盛府门前,气得砸门道:“盛府嫡出的大***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这个姑爷竟然连门都入不得,是什么道理?”
府中的小厮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老人了,本就对他有怨,得了我父亲的命令,狠狠将他打了一顿丢出去。
没想到他挨了一顿打,反而起了几分愧疚,送来几大箱子的药材,说是待我修养好了再回侯府也不迟。
镇安侯府送来的药材摆在大街上,萧清安深情款款地对着紧闭的大门道:“阿满,往日的事是我薄待了你,可你我夫妻一体,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你心中有怨,我愿意等你相通。”
不知内情的百姓纷纷赞他有情有义,而我善妒的名声也不知不觉传扬了出去。
阿爹气得砸碎了两个茶盏,将盛府的大门敞开,在众人面前宣布我和萧清安已经和离。
阿爹冷笑一声,将和离书甩到他脸上,骂道:“卑鄙之人,哪里堪配我儿!明日阿满大婚,侯爷也别忘了来喝一盏喜酒啊。”
萧清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仓皇低下头捡起那一张轻飘飘的宣纸,看着“和离书”三个大字,双眼猩红。
“这不可能!”他大吼道:“阿满对我一往情深,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我和离,更何况本朝律法,和离须得男子同意…”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一把将纸撕成了粉末:“阿满这是与我闹脾气呢,没有我的同意,她怎么可能与我和离?”
我从阿爹的身后走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和离之事,我已向太后求了懿旨,在宫中玉碟上也是记明了的。那天去送懿旨的家丁被侯爷赶了出来,好在今日告知,也不算太晚。”
我向他服了服身子,当着众多百姓的面道:“也请诸位做个见证,我盛满与镇安侯和离,往后各自嫁娶,一别两欢。”
萧清安的表情由见到我的欣喜慢慢黯淡了下去,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
“阿满,不是这样的…”
他叫嚷着要向我伸手,却被家丁拦下,不留情面地扔下了台阶。
我居高临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萧清安,我们再无瓜葛了。”
9.
当日萧清安在盛府门前不肯离去,被我阿爹找人绑了扔回侯府。
听闻他一回去便去了我的房里,从床头找出了那一封从前就写好的和离书。
除此之外,还有安胎药和落子汤的药方。
两张薄薄的药方叠在一起,重得他拿都拿不住。
萧清安脸色惨白,在看到药方上沾染的点点血迹时,想起来那***的血衣。
他忽然明白了。
盛满为什么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悲伤。
他只差一点点就能发现,那时的我刚刚落了孩子,但是他转身走向了***中的沈兰。
在沈兰的宫殿里,他***笑意为她熬着安胎药时,我正在侯府中喝下苦涩的落子汤,心如死灰。
萧清安疯魔了一般,把我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点我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屋子满满当当,堆满了他这些年随手赏赐的东西,还有当年的聘礼。
唯独关于盛满的一切,一夕之间被全部抹消,就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萧清安跌坐在地上,难以抑制住心口的疼痛,他癫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阿满,你怎么那样傻!”
红麝香珠,白玉簪,不过是他对沈兰的几分年少情谊。
六年的举案齐眉,他早就爱上了盛满,只是他想,盛满不会走的。
就算没有孩子,他也会爱她护她,就算接回了沈兰,她也是她唯一的妻子。
萧清安抬起头,双眼猩红地冲进了兰居苑。
逼走盛满的那一天,正是沈兰哭着说自己有孕的秘密是她泄漏给太后的那一天。
10.
大婚当日,阿娘亲手为我披上了嫁衣。
这嫁衣是宫中最好的绣娘绣了三年才绣成的,用的是蜀锦和金丝线,华贵非常。
宋羽说,从他有了自己的权势的那一刻起就在为了娶我做准备。
“这些年来,每当想到你,我就再添置几件聘礼,妄想着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有送给你的机会。没想到上天眷恋我,竟真让我娶到了你。”
宋羽眼眸含泪,牵过我的手:“阿满,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轻轻笑了,回握住他的手,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声:“夫君。”
就在这时,却有人打伤了一众侍卫,冲到我的面前。
盖头下我看见一双熟悉的鞋履。
那时曾经我在深夜里挑灯,为萧清安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鞋。
从前他从来***,没想到穿上时,却是我嫁与他人之时。
宋羽将我护在身后,语气阴寒道:“镇安侯,今日是本王大婚,如果你是来讨杯喜酒的就罢了,若是想来***,本王的刀剑也不长眼睛。”
萧清安却呆愣地看着我,吃吃笑道:“阿满穿着嫁衣,原来是这样好看的,可惜我从前没有认真看过。”
匆忙中我的盖头滑落,与他遥遥相望。
萧清安讨好地从身边拽过一个人,“阿满,我知道错了。我爱的一直是你,全是这***蛊惑挑唆的!”
他狠狠踹向浑身是血的沈兰,“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也杀了她的孩子,阿满你可能解气了?”
“如果不是她,你怎么会在冰天雪地里落了孩子?”
昔***看作心肝一般的沈兰,仅仅一天便成了衣衫破烂,满眼仓皇的模样。
她原先微微隆起的小腹深深凹陷了下去,不住地磕头向我求饶:“盛满,放过我吧,我不是有意陷害你的!我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我有什么错!”
大婚当日有人这般***,宋羽眉心拧起,一手捂住我的眼睛,一边吩咐侍卫把他们赶走。
我深吸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走到萧清安面前。
他愣了一下,狂喜地拉我的手:“阿满,你心里果然还有我!”
下一刻,我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萧清安,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虚情假意,为了沈兰的安稳而断送我的婚姻。”
他还没反应过来,双眼含泪地屈膝跪下:“阿满,我…”
话音未落,我又给了他一巴掌。
“我们的孩子不是在雪中死的,是我喝下的落子汤。你送我麝香珠,不就是不希望我有孕吗?稚子无辜,可不想他有一个不爱他的父亲。这一巴掌,是替他打的。”
萧清安是习武之人,我的两巴掌却打得他浑身力气被抽光了一般,狼狈地仰面倒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低低呜咽着,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失去了此生最心爱的东西。
高风亮节的镇安侯,原来也会为我而哭么?
我没再看他,牵着宋羽的手踏入了喜堂。
身后,自有永王府的侍卫将萧清安架走。
他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语气卑微又可怜。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11.
萧清安回了侯府不久便大病一场,渐渐***病榻,连行走都成问题。
而他当日一闹,沈兰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她终归是太子的女人,腹中的孩子也血脉尊贵。
宋羽在侯府安插的探子道:“镇安侯将沈兰与数十个乞丐关在柴房里一天***,哭声不绝,她这才落了孩子。”
太子知道此事后,以萧清安谋害侧妃为名,夺了镇安侯的爵,把他贬为庶人。
太子一副对沈兰旧情难忘的样子,但是不久之后沈兰便暴毙街头,死相惨烈,而太子妃也被以善妒之名废黜。
宋羽摩挲着我的手道:“太子最是心机深沉,现在想来,他与镇安侯的同盟,从一开始便是***。”
我心下一惊,蓦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从太子看上沈兰,当众与我退婚要纳沈兰入***开始,就是一场***。我沈家家风请正,绝不能容忍一个***女子为太子妾室。
他顺理成章纳了沈兰,又娶了镇安侯昔日旧部的女儿为太子妃。
先镇安侯是太后的手足兄弟,曾为太子助力。老侯爷故去之后,太子地位稳固,镇安侯府也在萧清安的手中越来越显赫。
外戚势大,向来是帝王家的心病。但是老侯爷对他忠心耿耿,立下过汗马功劳。
若是一朝发难,兔死狗烹,只怕会寒了老臣的心。
他知道萧清安对沈兰一往情深,不惜花费数年,布下了这场局。
从萧清安接回沈兰开始,就是藐视皇权,将整个镇安侯府都拖入了泥潭。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你急着要娶我。”
侯府将倾,惟有和萧清安和离,我才能不被牵连。
宋羽无心权势,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却为了我入局。
我心中惊惶,叹气道:“果真是君心难测。”
太子与我早有婚约,我也曾将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也许年少时我们也有过情谊,但这都比不上他的权势和利益。
我后怕地倚靠在宋羽的怀中,“所幸阴差阳错,让我遇见了你。”
他和太子,和萧清安都不同。
他不会利用我,将我当作棋子。
宋羽悄悄红了耳尖,将我搂在怀里:“只是我当年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拦下你的花轿,还是害你受了这样多的苦。”
我笑着俯身印上他的唇:“如今不苦了。”
婚后第二年,我便有了身孕。
之前的记忆太过惨烈,宋羽将我护着如眼珠子一般,生怕一朝不慎又要见到浑身是血的我。
情到浓时,他甚至眼泪汪汪道:“阿满,不生了,不生孩子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笑着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可是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你的孩子。”
宋羽的母亲是难产而死,他怕极了生产的难关,拉着我去郊外祈福。
归山寺外,又见故人。
一个断了腿的乞丐用手撑着地,嘴里嘟嘟囔囔地拦下我,抓住我的鞋求我施舍。
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看着不像是个人,倒像只野狗。
宋羽本想拉开他,但是思及此行本就是为祈福而来,也想积点儿阴德,于是扔下来一锭银子。
“你拿上银子快走吧,我夫人胆子小,莫要吓坏了她。”
他揽上我就要走,那乞丐却抬起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
他眼中哀戚太过,让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满…”
我心头一震,这居然是萧清安。
两年不见,他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从意气风发的小侯爷,成了断了腿的乞丐,在这寺庙里乞讨为生。
想来让他大病了一场的,也是***里的那位。
我叹口气,毕竟相识一场,心中多少有些唏嘘。
但是他落得这步田地,又能怪得了谁呢?
看见我隆起的肚子,萧清安挣扎着爬到我面前,呆呆地落泪:“若是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会不会…”
宋羽眉头一皱,想要踢开他。
我叹了口气,拉着宋羽走了:“他已经成了这样,就不要再白费口舌了。”
我们一同在佛前虔心祈祷,走下山时,却见台阶旁有一个静静的身影。
竟是萧清安以头撞地,生生磕死在了山脚下,鲜红的血一路顺着台阶流淌,触目惊心。
我扫了一眼,心中无波无澜。
宋羽从怀中摸出一包栗子,对我笑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我转过头,笑着牵起他的手:“好啊,我们回家。”
风雪渐退,前路***烂漫,还有他陪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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