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林芳仪、冯容华,到底比不得秦昭媛与宜贵妃是表亲,关系亲厚,碍于宜贵妃在此,纵是心里认同这话,也只是默默喝茶。
宋棠音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一手覆上秦昭媛的肩头,宽慰她道:“好了,苡柔,你这性子也该收敛一些,几句宫人间的闲谈而已,哪值得你这般动怒。”
辛夷说道,:“昭媛小主到底是年纪小,又是真性情,幸亏没听见那话,若......”
“好了!”宋棠音声音肃然,不让她再说。
辛夷忙止住了话。
“辛夷,什么话,你快说来。”秦苡柔也才十六,是户部侍郎之女,自小被家里人娇养惯了,又是个急性子,按捺不住地问。
宋棠音语意缓了些,对着一旁的林芳仪和冯容华说道:“本宫乏了,二位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是,嫔妾告退。”二人连忙起身,福身行礼后便结伴离去。
秦苡柔倒也不笨,见二人走远后,才又央着宋棠音,说道:“贵妃娘娘,我的好表姐,眼下可以说了吧!”
宋棠音一脸无奈,这才让辛夷开了口,将去揽月阁送赏赐时,所见所闻一并说了。
岂料,秦苡柔刚听完就摔了一盏上好的和阆白玉茶盏,她脸颊仍是炙热,咬牙骂道:“不要脸的贱人,这种闺房之事也好意思说与宫人听。”
她骂完,便愈发气恼:“那软烟罗价值百金一匹,竟用来做暖阁的帐幔,那寝殿还指不定多么奢靡。”
“就是在宫里,我寝殿里用的还是霞影纱,在这行宫更是用的绡纱,皇上也太偏心了些。”
“住口!”宋棠音言语间已隐见历色,:“可见都是本宫平时太过纵容你,竟敢妄议天子,若传到皇上耳里,只怕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音姐姐”秦苡柔还从未见过,宋棠音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忙惶恐起身,愈发委屈道:“娘娘恕罪,我只是在音姐姐面前,随口一说罢了,那贱人还编排皇上哩。”
宋棠音自是知道,什么话说来最戳人心窝子。
她伸手拉了秦苡柔坐下,温声道:“姐姐知道你心里委屈,此次伴驾嫔妃不多,你的容貌又是拔尖的,我也想为你寻一机会,让你入了皇上的眼。”
可眼下,这姜女受宠,旁人与她自是不能比的,就连我都要对她客客气气地,你切莫与她相争,且等上一等,自是有机会的。”
这一番话说得秦苡柔愈发心酸,不由得已是泪眼婆娑:“音姐姐,再有月余便又是太后寿辰,柔儿进宫便满一年了,还未得承宠,回京后,宫里又要多个北戎公主,难不成,我还要再等上一年吗?”
她手持绢帕,轻轻拭去眼角泪珠后,犹自不甘问道:“音姐姐,你说柔儿哪点比不上她,那姜女果真如传闻那般貌美?”
眼前的人,生了一张娇媚的芙蓉面,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间更是媚态横生,眼下眸中犹还带泪,更是愈发惹人心动。
这张脸也堪称绝色,可与那姜烟相比,到底是差了一截味道。
到底是差了哪些,连自幼出入宫廷,见惯美人的宋棠音也说不上来。
宋棠音并未答她,只含笑道:“苡柔未进宫时,这份容色便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又怎会比旁人差,至于那姜女,你日后见过便知。”
听了这话,秦苡柔心里便好受不少,似一瞬间就恢复了精气神,指尖不由得攥紧了手心的绢帕,暗暗发誓要凭这张脸,去与那姜女争上一争。
宋棠音自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冷厉的锋芒。
眼下,好戏才刚刚开场。
俗语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白日里,秦苡柔得知那姜女暖阁内用的纱幔,便是价值百金的软烟罗,便已嫉妒得摔了和阆白玉茶盏。
到了夜里,又从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口中得知,天子今日,也赏了丰厚的赏赐去揽月阁,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她更是气得砸了好几件上好的瓷器,快要被呕死了。
阿烟对此自是浑然不知,她眼下,只一心盼着自己的眼疾,快些痊愈,距离回京时日无多,她再是拖延不起了。
是以,今夜她便遵了医嘱,自一入夜,殿内便未再燃灯,只放了天子赏的那颗夜明珠。
这颗白日里平平无奇、晶莹剔透的珠子,一到黑夜,便显露出神奇之处,散发出莹莹光芒,似有柔和月光铺满整个寝殿,宛若置身于夜空璀璨的星辰之下。
阿烟内心深处,也不由泛起平静与安宁之感,倍感安心,浑然不觉是何时入睡的。
一连几日,天子未再踏足揽月阁,可每日的赏赐,却是从未没落下。
而少了他这味药引,纵是殿内燃了炭,床榻柔软舒适,她夜里睡得也不甚安稳。
阿烟眼疾也已痊愈,只是为了瞒住太医令,她连南枝与清和也没透露。
今日,听清和说北戎公主去了摘星湖畔游园,又是难得好天气,秋高气爽,暖阳高照,湛蓝的天空宛若水洗一般,干净而清澈。
阿烟便留下清和料理琐事,让南枝给她戴上帷帽遮光,也扶她去摘星湖畔透透气。
实则,她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这北戎公主,摸摸她的性子。
南枝却不知道她这番小心思,只以为她眼疾未愈,不宜声张,也不愿见人,便特地扶了她,慢慢沿着湖畔去往僻静的千波亭赏景。
可未料,主仆二人刚缓缓绕过湖畔几丛茂密花树,便与浩浩荡荡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为首走在前面的两人,正是秦苡柔与那北戎永泰公主,身后跟着位份稍低于她的林芳仪,冯容华,曹婕妤,以及众多宫婢,几名北戎护卫。
阿烟隔着帷帽的薄纱,自是一眼就猜到了,那异族女子装扮的,便应是永泰公主赫连筝,看其余几人服饰穿戴,应是她尚未见过的,行宫伴驾的天子嫔妃。
她只扮作看不见,问身旁南枝:“怎么停下了?”
同时,有女子历声的呵斥,迎面传来:“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行礼见过秦昭媛与永泰公主,以及各位主子。”
听见是北戎永泰公主,南枝不由头大,可真是“冤家路窄”,主子近日忧愁,可不就是因为永泰公主这个情敌嘛!
南枝忙屈膝跪地行礼,只见那异族装扮的永泰公主,手中马鞭一扬,指着她身旁的阿烟,问道:“你戴的是什么?取下来给本公主看看。”
她身旁的秦苡柔,团扇轻摇,一脸热情:“公主,那叫帷帽,为女子遮掩面容所用,亦可遮风避阳。”
赫连筝嗤之以鼻道:“你们中原女子就是娇弱,逛个园子还要遮风避阳,也不嫌闷的慌。”
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阿烟紧扶着南枝的胳膊,低语道:“不可透露身份,一切见机行事。”
南枝暗暗点头。
赫连筝来自北戎,自是没见过这些精巧之物,虽嘴上鄙夷,仍是止不住好奇之心。
她遂又拿起马鞭指着阿烟,唤道:“你过来,把你那帽子取下来,给本公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