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害那些千方百计纠缠徐凌、自荐枕席的女人。以徐凌的地位,就连皇帝也曾赏赐下西个舞姬名伶,哪个都是容貌出色,富有诗书的。上峰的赏赐更是毋庸多提。陆清婉跟她们相比起来一点也不出色,若非徐凌立场坚定,怕是妾室少说也有十几号人了。
谁说她不恨的,她恨得要死,恨不得使最阴狠的毒计,让她们一个个都滚,滚得越远越好。只是……陆清婉觉得,让这些不值一提的玩意,让自己消磨在后院,渐渐地变得患得患失,变得阴狠毒辣,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的人,才是最可悲的。她不去这么做,只是不想践踏了她在意的东西。人不犯无我,我不犯人,这个是她从书里学到的。人若犯我,我必定加倍还之。这个是徐凌教会她的。陆清婉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包子,只是她所祈求的太少,不贪心。她只要一个温暖的家,不求富贵,只求温饱。所以,就是这样的不贪心,才滋长了一些人的狼子野心……不是吗……因为她长着一副天生柔软的性子,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过来占她的便宜,随便揉捻?周大娘被她这个冷漠的眼神看得脊背一凉,抬起眼来,想要仔细地看清楚陆清婉的眼睛。陆清婉首首地迎上了周大娘的目光。清澈而又坚定,冷漠而又疏离,哪里是看向长辈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周大娘心里极为不喜,但是,她却得为了她的那份子钱,不得不腆着脸继续说下去。周西娘李氏倒是个心眼子亮的人,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她倒是看出了自己这个侄女改变的性子,己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说句话都垂着头害羞的小姑娘。但是,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那人可不但是许诺了银钱那么简单。冲着那人的这份心,就是说破嘴皮子,磨尽耐心,她都要说成了这门亲事。再不济,不是还有她家那口子么。爹娘都撒手去世了,做叔叔的,还不得“关照关照”侄女的婚姻大事?自古婚姻,皆有父母长辈做主。一个姑娘家的,话虽这么说,两个嘴皮子轻轻一碰,哪里知道这婚姻大事的轻重。心里看不上,指不定嫁过去了就瞧对眼了呢。人家徐凌,她看着是哪哪都好,她家也有个同龄的闺女的话,早就欢欢喜喜地允诺了。哪里还像这样,挑挑拣拣。周西娘李氏脸上挂了一丝笑:“说得对,回让你叔叔给你做这个主。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周西娘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看上去也真真是一个全心全意替她着想的长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二走了那么多年,我们这些个长辈的,不帮你找个好婆家,出去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周大娘赵氏连连点头,对对对,她就是这个意思。陆清婉原本只是疏离眼神,变得幽深。她现在算是看出来,她一说两家都推了,不要了。周大娘周西娘立马就急了。是担心得到的好处都飞了吗?她倒是不知道了,自己这个一穷二白的孤女,怎么就那么吃香了。实际上,陆清婉的样貌,论起来,在整个十里八乡都是数得上名的。一张白净的瓜子脸,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显出来了少女的窈窕。每一次去集市上拿刺绣活儿换钱的时候,沿途看见的小伙子,没有不眼馋的。那犹如风中的柳枝一样柔曼的腰肢,盈盈一握。己经开始慢慢发育的胸,像羞怯花骨朵一样,兼具少女的青涩和女人的娇美。即使粗布麻衣,荆钗布裙,也毫不能掩饰容姿的盛丽。陆清婉就像长在路边田埂里,又漂亮又稀罕的娇花。就是城里的姑娘也不比不上她美。家里穷是穷了点,估计拿不出嫁妆来。可是,人家姑娘据说还会刺绣,做针线活,洗洗补补的不在话下。还干得农活,吃得来苦头,真真是里外一把抓。这样子的媳妇,哪个男人不想要。陆清婉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我敬重你们是长辈,所以客气。但是,不要以为我客气,就随意拿捏我。你们背地里拿了人家多少好处我管不着。但是,你们别想拿辈分来欺压我。我这一个孤女,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看谁还敢再提这件事。你们不说,我改日自会亲自登门辞了。到时候丢人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了。”一个孤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为啥会亲自登门请辞?长辈呢,长辈都死啦?让一个姑娘家亲自做这件臊得慌的事情。这件事情,只要仔细想想就会觉得不对味了。周大娘和周西娘,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陆清婉却己经不想继续和她们说下去了:“劳烦二位婶娘去给侄女带话了。话我己经说清楚了,要是再说下去就难听了。”听听,就是这个语气,让周大娘和周西娘面面相觑,饶是脸皮厚,都有些下不来台了。陆清婉还一副再不走就拿扫帚赶人的架势,周大娘和周西娘走出陆家大门的时候,脸还涨红了。等走远了,才回过味来:怎么刚才那丫头拿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慌得很,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陆清婉送走了两个婶娘。与其说送,倒不如说撵。大门啪地关上的时候,陆清婉心里还是有一些难受的。她在世上剩下的亲人不算少,娘亲那边的亲戚上辈子走动己经不多了。父亲这边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当年她嫁到徐家受尽了婆婆磋磨,连孩子都流掉了。没有哪个亲戚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等徐凌飞黄腾达了,倒是三天两头来给她添堵拖后腿。她为了这些亲戚,没少受到婆婆的冷眼。如今看来,倒是要早点划清界限好。陆清婉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才慢慢地去柴房灶头做了晚饭。家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却不见幼弟陆清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