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场面一时寂静。

江时夜看着穆嘉楠，半晌才垂下眸子。

嘴角却勾起一抹察觉不到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穆嘉楠的场景。

看着她在芦苇丛中布置陷阱，吓跑了好几条鱼。

那时的江时夜，只觉得这个女生太倔强太给自己找委屈。

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熠熠生辉。

好像本该如此，原本的穆嘉楠，就该是这样，遭遇挫折也坚韧不屈。

江时夜有些生气。

忽然气恼起来，她之前被全网孤立，忽然气恼起来，对方人多势众的欺负一个。

也忽然气恼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置身事外。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站在穆嘉楠身后给她撑腰就好了。

心中思绪千涌万涌，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

“好，那就赢一次。”

……

晚上，穆嘉楠来到了海滩。

从前因为容貌焦虑的事，她几乎足不出户，更是从没去旅过游。

从小生长在内地，也从没有亲眼见过大海。

这还是第一次。

晚上的海风有些凉，裹着大海独有的咸腥，将海浪沙滩和天空，都映照成深深浅浅的蓝。

波澜起伏的海面将月亮的倒影扭曲，又最终成了圆满。

穆嘉楠裹着披风独自走到海边，涨潮的浪没过脚踝。

好冰，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穆嘉楠抬起头，这才发现今天是农历十五。

也是第一次感叹，十五的月亮，真的好大好圆。

月光将海面照的通透，穆嘉楠的心中也骤然轻松。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性呼出来，像是将体内堆积的郁气尽数吐出。

想起从前，爸爸妈妈生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性格太过于孤僻，担心自己在外面受欺负。

甚至，听说爸爸救人牺牲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将饭盒交到路人手中。

“这是我女儿的饭，不能冷了！”

可后来，穆嘉楠在殡仪馆拿到那盒饭时，已经冰冷透骨。

米饭变成一粒一粒硬的像石头，就连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也干涩难咽。

穆嘉楠还是吃完了，在殡仪馆里，在裹着白布的爸爸的尸体面前，将一整盒饭吃的干干净净。

好冰，从嘴巴到胃里，都是一片冰凉。

眼泪一颗颗落进饭盒里，吃进嘴里都是咸猩苦涩。

好难吃，可是又好像好好吃，

她这一辈子都忘不干净。

脑海里只剩爸爸常对自己说的话——

“囡囡，你要保护自己，莫受他人欺负了去。”

爸爸总说她的性格太软弱，总害怕自己会被欺负，好像到死都不放心。

可现在，穆嘉楠看着手机，最新的词条便是自己插画师一事的澄清，还有自己账号评论区里多出来的对不起。

甚至因为这件事，越来越多的大厂开始联系合作了。

好像所有事情，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穆嘉楠深深呼吸了一口，吐出重重的浊气。

她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爸爸，你可以放心我了。”

她已经学会了反击。

大海不会给她回应，天空也不会给。

穆嘉楠刚想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穆嘉楠。”

这声音太过熟悉，她此前听过无数次。

是夏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