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寒不解其意地拾起掉落海棠，拿在手中来回端凝。

“阿欢，不妨再请花匠来看看，或许内里的腐烂是能清除的。就这般剪掉，着实可惜。”

“这可是你最爱的海棠啊。”

叶清欢没有接话。

最爱的又如何，根烂透了，保持表面绚丽又能璀璨几时？

她不会在烂根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还好，只剩六日。

她便能彻底离开，与烂人烂事一刀两断。

如此想着，她又问：“王爷今日公务不繁忙吗，还有闲情与臣妾赏花？”

江慕寒随手扔了海棠，握紧她的手真切道：“公务哪有阿欢重要？这几日本王要陪在阿欢身边，寸步不离。”

昨夜他翻来覆去，没由来总想起叶父那日说的话，忍不住心悸。

所以他要守在阿欢的身边，哪也不去。

这一日，他陪她看《梁祝》。

祝英台一片痴心向梁山伯，许她一生一世，却因世俗良序的阻挠，最终双双化蝶。

落幕时。

江慕寒握紧叶清欢的手，唯恐她也会如祝英台会化蝶消失般。

叶清欢听着众人溢美英台之言却无动于衷。

纵然梁祝捱过了世俗阻碍最终成亲，难道梁山伯就不会像叶煊寒一样白日深情款款，却又在暗夜里偷欢吗？

第二日，叶煊寒又拉着叶清欢骑马狩猎。

他兴致冲冲问：“阿欢，你还记得吗，我们成婚第二年，淮河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有一天你说想吃野味……”4

她当然记得了。

那年冬天，白雪皑皑，天寒地冻，她只随口一句馋野味了。

江慕寒就孤身入山去为她猎野兔。

那一次，他四肢冻得皲裂流脓，痛痒难耐却还笑着逗心疼他到流眼泪的她。

他说：“阿欢想要的，哪怕是天上星星，本王也为你摘。”

过去有多美好，此刻就有多刺人。

叶清欢敛了回忆，睁了睁泪眼淡淡回道：“不记得了。”

第三日。

叶煊寒求着叶清欢一起去了朝门寺。

大雄宝殿内，叶清欢跪在蒲团上，诵经清心。

身侧的江慕寒突然腾地站起身，飞起的衣角划破叶清欢侧脸，白皙的脸勾上一道刺眼殷红。

叶清欢缓缓睁开双眸，大殿后头，一道窈窕身影闪过。

快到几乎令她以为是错觉。

偏在这时，叶煊寒没由来道：“阿欢，我想为你抄写心经，你且等我领来。”

他慌慌朝大殿后头去，急切到没看叶清欢一眼。

于是，也没发现这一次，叶清欢跟在了他身后。

香房里。

叶清欢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温雪儿身上的尼姑服，半挂胸前。

江慕寒挺拔的身影紧张得绷紧，压低声冷斥道：“本王早就警告过你，别闹到阿欢跟前来！你若找死，本王现在就给你痛快！”

温雪儿暗暗与叶清欢对望，纤手故意在叶煊寒胸前妩媚画圈。

“奴愿死在王爷身下。”

只这一句，撩起了叶煊寒眼里欲火。

他遏住温雪儿的下颚，狠狠咬了下去：“若阿欢发现，本王便立马送你上路！”

四肢宛若被禁锢在原地，叶清欢明明想走却动不了。

心口传来尖锐疼痛，她仿佛又见到那个在佛前许诺自己一生一世的少年。

他一字一句，无比恳切：“阿欢，若我负你，你便生生世世不要原谅我。”

叶清欢垂下泪眼，轻轻呢喃。

“好。”

江慕寒。

生生世世，永不原谅。

不声不响，叶清欢走到了寺庙门口。

身后，叶煊寒的小厮江慕寒焦急追了上来：“王妃，可是在找王爷？”

不等叶清欢说不是，他又忙道：“王爷说要留在寺里替您抄经祈福。嘱咐我先送您回府。”

叶清欢眼尾渐红。

江慕寒为她抄经祈福已有五年。

她曾因这事也曾感动落泪，可日后再想起‘祈福’二字，她却会想起香房内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人，便只余恶心。

叶清欢笑笑敛回思绪，感谢的声调蓦地发哑：“辛苦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