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视他的目光:“我猜到旻月的身份,您已经有所怀疑。”
“我还猜到,之前我出京办事,您应该派人跟踪了我。”
他缓缓说道:“你猜对了。其实你一直在筹谋。安国公府家出来的,怎么会是忍气吞声之人。”
我笑笑:“您也一直在筹谋。”
我相信,这局,他几年前就在下了。争权的欲~望,埋在景蘅每个皇子的血脉里。他们各自使出残暴的手段,只是宣秦母族不兴,他不敢露出锋芒而已。
他开口问我:“你想怎么做?”
是在试探我知道他多少秘密。
我佯装不知:“当年十一皇子母妃为华妃所辱,愤而自尽。华妃势大,多少人敢怒而不敢言,但这仇,您早晚会报。我父亲和哥哥的死,应该也是和华妃的哥哥石大将军有关。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他久久没有回答,深邃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我再次出言激上一激:“其实十一皇子不必怕我搅局。您是皇子,胸中自有天下,而我只有家恨。我来见你,是想与你做一个约定。”
“约定?”宣秦脸上看不出情绪:“你在和我谈条件?”
我说:“不,我想请十一皇子允诺,我助你手握大局,而你保我安国公府荣耀。”
他略勾起嘴角不置可否:“你以什么底气和我说话?”
我果然试探到了,宣秦的目标不止是三皇子,而是皇位。
我言之凿凿:“如果皇上真的属意三皇子,不会将我指婚给他。若要一个他们家证据确凿、再无翻身可能的罪名,我可以帮你拿到。”
宣秦仍有犹疑。
我向他缓缓伸出手。
8
我手上,是旻月的头发。
我把头发扔进杯子里,水上浮起淡淡的墨色,头发现出本来的颜色:红棕。旻月,是鹰族人。
我说:“我先去闹上一闹,后续,请十一皇子再加一把火。”
景蘅寝宫里,我摆上新做的石榴糕:“皇叔叔,明儿我去退婚可好?”
景蘅一边仔细检查着我身上烫伤如何,一边笑说:“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亲了他一下,将石榴糕送到他嘴里:“我不高兴做三皇子的正妃,就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景蘅看似不经意地说:“你想怎么退?”
我言笑晏晏:“上次他们逼着我喝热茶,都烫到人家了。要不是皇叔叔及时赶到,璇语的小命都要没了。我要正正经经去大殿上当着大伙的面退,让他们没脸。”
景蘅刮了下我的鼻子:“真是个小孩子。”
我心知,从指婚开始,景蘅势必是要打掉华妃家的势力,我这么做,正遂了他的心。不然他怎么肯允许我去闹。
第二天,我早朝时分跪在大殿上,谢皇恩浩荡,对安国公府上恩宠有加,但安国公府目前于朝堂并无贡献,自认不配皇家,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满朝文武看我一人跪在殿内,身后空无一人。
那战功赫赫的安国公府啊,曾经何等人才济济,威风荣耀,带领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被皇上封为异性王。而今只剩一个弱女子,陈说不配皇家。
任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一声叹息。
景蘅看起来是思量再三,最终允了。
而听说华妃知道我以这种方式退了婚,摔了茶杯。他们欺我身后无人,自然是希望我知难而退, 默默离场,而如今,被加在火上的,是他们自己。
我回想跪在殿前,那宽大的朝堂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压力,压的人难以抬头。
然而我必须昂首走下去,这个局 ,一旦开场了,我必须赢。
华妃和宣霖子的气焰暂时减了几分,他们也想避避风头,宣霖在府里很是安静了一段日子,可是他习惯了前呼后拥,闷在家里无趣,就日日设宴、夜夜笙歌。
一日有人给他提个妙招儿,在府内湖上泛舟喝酒。
精致的画舫上舞娘舞姿曼妙,但不知因何,画舫在驶入湖心的时候,旻月却被人撞入水中。
众人大惊,画舫中伺候的下人却都无人会水。待岸上的护卫跳下去游到湖心将旻月救上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噤声了。
旻月浓密的头发在阳光下滴着水,掩盖不了那浓艳的红棕色。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是和我国死战多次的鹰族人。
在场的所有下人,即刻就被砍了脑袋。
参加宴会的官员们被关起来,以家人性命担保不会外传后才被放回家中。
旻月被连夜送出府去,据说马车在边地失踪。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宣霖府上养了一个鹰族女人的事在坊间流传。
鹰族人与我国可谓是世仇。杀我国人、抢我钱粮,无数国人为了保卫国家埋骨边疆,其中,也包括我的祖父辈。
高祖当年曾下令:“皇家血脉以及有官身的人,一律不许与鹰族人通婚。”
宣霖一时间声名狼藉。
这时间,宣霖的舅舅,华妃的哥哥石大将军还朝。
石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多次打退鹰族人进犯,他的出现,提醒了众人宣霖母族立下的战功,多多少少冲淡了官员对宣霖的非议。
宣秦站在我安国公府厅内。我坐在原来父亲待客的位置。他看着我:“你比我想象的还有头脑。”
“你手里可还有什么证据?如果事成,我还可以给你更多荣耀。”他说的很隐晦。
好大的一张饼。我眉目无波,从下到上打量了他,眼神在他腰部略微停留了一下,抬手缓缓喝一口茶:“我考虑一下。”
宣秦眼皮颤了一下:“外面的传言并不为实。”
“我只是不想让父皇指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