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把汤弄撒了淼淼吃什么。”
何以桉脸色铁青。
他转过身,正对上江洱的眼睛,有些慌张地辩解:
“……小洱,你别多想。”
“桐桐胃口小,有时候她吃不下就……”
“谁吃都一样。”
一反常态,江洱只平静开口:
“没事,反正桐桐也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
“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吧。”
于淼淼被查出癌症的第二天,何云桐学也不去上了,每天都说自己难受要住院。
尽管江洱不喜欢这位何以桉的好朋友,但生死面前,她并不想计较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做的饭是进了女儿肚子里还是无关人的肚子里。
总之,女儿健康就好。
回过神,何云桐正愧疚地摇着于淼淼的衣袖:
“对不起嘛干妈,让你饿肚子了。”
她指着江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妈妈,我觉得你还是做饭比较好,外卖没有家里的饭菜健康。”
江洱突然很想笑。
何云桐四岁生日的时候,她做了一大桌饭菜等父女俩回来。
菜凉了热,热了又凉,等到快凌晨的时候两个人才回家。
何云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突然号啕大哭:
“我不要你当妈妈了,我不要你当妈妈!”
“你做饭又难吃,又不让我吃外卖,你是个坏妈妈!”
从那之后,江洱在厨房里泡了整整一年,精进自己的厨艺。
可何云桐真正戒了外卖,开始吃江洱做的饭时,竟然是于淼淼住院的第一天。
半小时后,一大一小开始哄于淼淼吃饭。
何云桐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江洱,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你怎么还不走,妈妈。”
“爸爸要讲故事了,你也要留下来听吗。”
不等江洱出声,何以桉已经先一步开口,语气生硬,不容置喙:
“你先回去吧。”
“我过一会回家陪你。”
鬼使神差地,江洱离开后,在门口逗留了两秒。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看见何以桉将于淼淼搂到怀里,极其温柔地擦拭着她的嘴角。
“淼淼你瞧,这是江洱当年给我写的情书。”
“这么多张,我们来玩找错别字游戏好不好,谁最后找到就罚谁多吃一勺饭。”
江洱垂着的手慢慢蜷缩再到松开。
快了。
很快,她就会离开。
这对父女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回到家,江洱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还摊在卧室里。
她默默地将家里和她有关的物品都整理出来。
她和何以桉一起设计的婚纱,她为桐桐准备的五岁生日礼物,她还没雕刻完的全家福……
等拿到桌侧那纸离婚协议后,她怔了片刻。
又放回合同里夹着。
天黑之后,何以桉回来了。
深秋的天气总是捉摸不透,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听到那阵雷声,江洱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小时候,一到雨天,她的爸爸就不能出去打牌,满身的坏脾气只能发泄到她和她妈妈身上。
以至于后来,江洱害怕打雷,害怕一切轰鸣的声音。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洱看了眼被雨水打透的人,没有理会,径直走上床。
“回来拿点东西。”
“医院报告出来了,淼淼已经到了晚期,连他们本家医生都说治不好了……”
于家世代从医,旗下的医生在国内外都是顶尖的。
最宝贵的小公主得了重症,按理说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吊着她的命。
可他们放弃地这么快。
江洱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可因为下定决心离开,她也并没有细究。
“怎么办,小洱,我该怎么做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何以桉站在那里,面上平淡至极,肩膀的微微颤抖却透露出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措。
“她说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她不想住在医院里。”
“小洱,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凋零下去,她还那么年轻啊。”
“……可我能做的也只是在医院附近买套房,甚至这也许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何以桉看江洱并未应声,他有些不安地补充:
“况且桐桐也一直闹病,医院毕竟不比家里舒服,两个人都在一起我也好照顾。”
白光划破天际,江洱条件反射地抱紧自己。
“小洱……”
“别害怕,我在家里。”
他伸手将江洱揽至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