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了,我的弟弟看到我,不知为何,上牙一定要和下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方玉文,你最近做了什么荒唐事?」
我不慌不忙,轻移莲步走过去,用凤仙花染的鲜红指尖,掐住他的下巴。
「长姐,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
我对他笑了一下,指甲尖掐破了他的皮肉。
方玉文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说实话!」
我淡漠地看着他。
「你大了,长姐不想扒了你的裤子,打你板子,总要体面一些。」
血丝缠上了我的指甲,方玉文的眼里沁出了泪水。
「长姐……我最近,就是交了一个朋友……」
「朋友?是契弟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玉文不敢言语。
「出息了,我不让你勾搭丫鬟,不让你留恋风月,索性,你不玩女人,走旱路了。」
我冷笑着,盯着他的双眼。
「方玉文,我已经建议父亲,把方玉诚送到国子监祭酒名下,当他的高徒,以后方家子弟,只看文章学问,不问嫡庶。」
方玉文哭得鼻涕喷了出来,差点溅到我手上。
我嫌弃地收了手,把他扔在那里。
我是要去给母亲请安的,半路上碰到自己晦气的弟弟。
然而母亲那里更晦气。
还没进内室就听到妹妹在那里撒娇撒痴:
「娘亲,姐姐老大不嫁,孩儿的闺中密友,都笑话孩儿了。父亲为何不赶紧找个婆家,把姐姐打发出去?」
我掀开帘子进去:
「家规有言,女眷只许同家风清正人家女子交往,妹妹你的闺中密友在别人背后说长道短,可见缺乏教养。」
母亲听了很生气:
「你妹妹也是关心你,本来就是如此,你这年纪,迟迟不议婚,本就叫人戳脊梁骨。你……」
我笑了一下,母亲忽然闭嘴。
「母亲大人,父亲早就同你说过,我的婚事,不必你操心,他自有安排,您怎么就记不住呢?」
母亲气得用手指指着我,说不出话。
妹妹不服气:
「长姐如此脾气秉性,何人敢娶?」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
「妹妹尽管在外人面前败坏我的名声,我若不出阁,妹妹也出不得。」
妹妹的小脸一时间气得皱了起来。
「谁家姐姐如你一般,我上个月不过是想买一套红宝石头面,你竟然命人把库房里面的宝石发簪都插到我头上,让我一天不许摘下来。我脖子差一点儿断了!!」
我冷笑一声。
「云阳郡主骄纵,她讥讽几句你衣着简素,你就受不了了,偏要斗气,豪掷千金。却忘了父亲嘱咐过你,方氏晚辈,切勿在外斗富。既然妹妹记不住教训,今日晚饭便省下吧,抄五十遍家规。」
妹妹不服气,我便对着她一笑:
「若是不高兴,跪在祠堂里面抄也使得。」
母亲扯了扯妹妹的袖子,我转身离开,装作听不见妹妹的哭声。
有什么可哭的,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的手段不得不温和许多倍。
否则,我定然用红蜡烛烧妹妹的腋下,逼她把谁在背后嚼舌根说出来,然后一颗一颗敲掉牙齿。
「父亲,您筹谋把我送进宫这件事,是不是走漏风声了?」
我在书房跟父亲商量事情。
「我儿何出此言?」
「妹妹说她的闺中密友,议论我老大不嫁之事。」
「闺中密友?」
「礼部侍郎之女。」
「岂有此理!」
「孩儿拷问了妹妹的仆从,得知最近礼部侍郎之二女儿有意逢迎妹妹,故此两人交情忽然变得深厚。」
「蠢货!」
「父亲,我进宫之前,请您务必给妹妹方玉婷寻一出婚事,远远打发了,最好先送她回老家待嫁。至于弟弟方玉文,送他去军中历练,神机营统帅受过父亲您的恩惠,让他照管方玉文,每日劳其筋骨,累不死就行,把他生事的心思都断了。母亲,她是您的发妻……」
父亲皱着眉头。
我顿了顿说道:
「让她生病静养,送到庄子上,这几年,您忍得也够多。」
「她是你生母,是我的嫡妻,我儿,你……」
「留她一命,让她锦衣玉食颐养天年,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我淡漠地说道。
父亲沉吟一下,欣然同意我的意见。
这几年他各种筹谋,已经升到了户部侍郎。
从光禄寺少卿到户部侍郎,跨度之大,令人咋舌,然而父亲方尽心步步为营,竟然叫人挑不出毛病。
母亲总觉得自己这糟糠之妻,陪父亲一路走来不容易,父亲该把一切给她生的孩儿。
却不想,对于男人来讲,他们最为势利,官途荣耀,才是他们的命中根本,母亲一味骄纵方玉文和方玉婷,早就犯了父亲的忌讳。
「母亲总把女人一路陪伴男人发迹的不容易与艰辛看得太重,却不知,此等事情,男人若是讲究的,自然肯看重一二。若是无心的,他还觉得你占了偌大便宜,找了他这样能直上云霄的才俊。」
从父亲书房出来,我同自己的丫鬟调侃此事。
多年下来,丫鬟晓燕已经是我的心腹。
「小姐说得对,夫人只会拿过去的恩情要挟老爷,却不懂得好好培养少爷和二小姐,真真儿是蠢得要命。」
我冷哼一声。
世上很多女人惯会声泪俱下哭诉,当初如何如何,原指望你发达了如何如何。
却不想,刘邦都能杀韩信,哪个女人当年那一点儿跟男人的同甘共苦,比得上韩信的汗马功劳?
「我母亲做不了吕雉,她没有给我弟弟请商山四皓的本事。尤其是我妹妹那个猪脑子,我进宫之前,必须打发了他们。」
方玉婷和方玉文是龙凤胎,龙凤呈祥,问题是也伤产妇的身子。
母亲就此不能再生。
她总是和父亲眼泪汪汪提及此,尤其是弟弟妹妹惹祸的时候。
「此等蠢妇,若不是我的生母,应当拔掉舌头,嘴里塞上马粪,让她永不出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