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段沉是重组家庭。
在我八岁那年,我妈带着我来到了段家。
对于我的到来,段沉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比我大四岁,性格像个闷葫芦,臭屁得很。
但我很有自信,觉得我俩能相处得很好。
他亲妈没了,我亲爹也没了,现在又被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和陌生人一起生活。
多么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啊!
然而我亲近段沉的方式比较特殊。
整天赖皮虫一样,跟在段沉屁股后头。
「哥哥,我把我最喜欢的草莓糖分给你。」
糖的夹心超级无敌酸,段沉吃了一个,直接流下了眼泪。
从此,他对我给出的食物,都怀抱戒备,必须看我亲自试过毒之后他才肯吃。
「哥哥,下雪了,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吧!」
段沉冷脸拒绝了我。
我把他刚写完的寒假作业滚进了雪球里。
等他发觉不对,把雪球敲碎时,卷子已经全部湿透了。
「顾斯渺!你有完没完?」
对对,就这个感觉!
面对气到嘴唇颤抖的段沉,我莫名其妙地很是兴奋。
其实我故意找茬,就是为了看段沉生气。
他生气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格外鲜活,表情也更丰富。
尤其是皱眉沉脸的样子,贼帅。
我这人,打小就好这一口。
等过完眼瘾,我就会扑上去抱住段沉的胳膊,「哥哥」「哥哥」地叫个没完。
段沉虽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但往往,我妈会请我吃一顿竹笋腊肉。
段沉就在一边看着,等我妈打累了,他才假模假式地劝上一句:
「妈,别打了,她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本来我妈都打算收工了,被他这么一劝,打得更起劲了。
「哥哥对你这么好,你还欺负哥哥!我叫你捣乱!」
段沉这个黑心汤圆,一定是故意的!
后来,我上了中学,个子抽高,身材也显露出女生的特质。
可我毫无自觉地赖在段沉的床上,逼他陪我打游戏。
「顾斯渺,你能不能文静一点,哪有女生像你这样把脚蹬在床头打游戏的?」
我瘫着不动:「除了我,你还见过哪个女生?头发短见识少,大部分女生在家肯定都这样。」
段沉板着脸用被子把我包裹严实。
「你干吗啊!你想热死我?」
段沉用力摁着被子不准我踢开:「要么出去,要么你就盖着被子。」
「小气鬼,盖就盖!」
「顾斯渺,滚出来!说了多少次,不准打扰哥哥学习,你哥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是不是皮痒!」
我妈在门外怒喊,我从床上滚下来,拿着手机往外跑。
段叔一边拦着我妈不让她动手,一边使眼色让我快溜。
我跑回房间把门反锁,确保屁股安全之后,继续捧着手机打游戏……
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重组家庭而感到悲哀。
段叔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同时也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和段叔结婚之后,我妈每天都笑盈盈的。
那时候段沉喊我妈也是喊阿姨,虽然称呼没有改,但我们心里都认可接纳彼此为家人。
这样幸福的生活,停止在我高三的暑假。
段叔因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
我妈哭了很久。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经历丧夫之痛了。
整整一个多月,我妈没好好吃过饭,人瘦得不像样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办完段叔的丧事,段家来人要接段沉走。
好在,面对一众血缘亲朋,段沉握住了我和我妈的手:
「我哪儿也不去,我陪着我妈和我妹,等到她们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