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的第二天,我才再次见到了林柏淮。
他送邱桃回来,拎着同身份不符的大包小包。
眼里的纵容和喜悦仿佛要化为实体。
爸妈很自然同他们交谈,顾在野迎上去喊哥姐,邱桃被围在中间,笑盈盈靠在林柏淮肩头。
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直到我从房间里走出那刻,一下被冰封。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
爸妈眼神躲闪,顾在野神色僵硬,几次望向我不语。
此时,我想回家的心达到了巅峰。
邱桃像这才发现我般,惶恐出声,“姐,你在家啊,那我就先……”
话未尽,她微微咬住下嘴唇,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看我一眼,仿佛受过天大委屈。
林柏淮立刻冷了脸,硬拽起我的手腕就去空客房。
同时对邱桃柔声道,“别管她桃桃,我来处理。”
我趔趄着被他压到墙上,慌乱间磕碰到膝盖,一下起了乌青,手腕上的灼痛也跟着加重。
门外又传来欢声笑语,没被巨响的关门声惊扰分毫。
林柏淮威胁般卡住我喉咙,不耐烦:
“顾盼,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你却非要闹成这样,你知道邱桃因为你的事难过得一天只吃了两顿饭吗?”
“你已经夺走了她一半的人生,能不能滚出她的世界!”
我勾起讽刺的笑,我不仅想滚,还想滚出这个世界。
但落在林柏淮眼里,这是变相承认了我的恶意。
喉间的力道愈发重,我开始喘不上气,本就没血色的唇惨白成纸。
我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解脱,仿佛身心都将脱离沉重的躯体飞走。
对上我解脱的目光,林柏淮猛一愣,没在加重力道。
下一秒,“嘭”的巨响。
门被撞开,顾在野猛冲过来,瞳孔猛颤,用身体顶开林柏淮。
我的身子轻飘飘落进顾在野怀抱。
他暴怒地看着一向崇拜的哥哥,“你疯了吗林柏淮,你差点成了杀人凶手!”
林柏淮站稳身体,愣愣看着手心一会,目光重新变冷漠:
“顾在野,难道你要放任她在你家这么欺负邱桃?”
顾在野脸上的愤怒突然被冻结,讪讪道,“可那也不至于让顾盼去死……”
话未说完,被林柏淮高八度的声音打断:
“你忘了是谁在大学监督你治愈你,又是谁在你刚入公司的时候带你融入团队?”
“顾在野,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顾在野垂眼,慢慢松开了我。
在邱桃的事情上,他总会选择妥协。
可沉默许久后,他突然开口:
“她做什么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真的有做过实质性伤害桃姐的事吗?”
顾在野声音激动到沙哑,“为什么从桃姐回来,你们就认定了她是加害桃姐的罪人?”
“她分明也是受害者啊!”
听到这,我才抬头看他一眼。
原来他也知道,我同样身为受害者,却无端承受了所有人的警告和责怪。
可他先前毫不犹豫站在邱桃身边让我滚时,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她还做得不够多?”林柏淮气红了眼,“邱桃一回来,被她骂滚,被她说不配,被她闹得都得了抑郁,这些不都是她做的?”
“要不是邱桃心善可怜她,她哪还能呆在这个家!”
一屋沉默,门外也没了声音。
我简直听得想笑。
邱桃当然要让我留下。
她自导自演这么久,我当尽恶人。
没了我,谁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得引起全家对她的怜惜和愧疚。
两人对峙许久,我知道今晚死不成了,厌厌地正想找个理由离开。
突然,顾在野出声,“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知道了?”这次换我震惊。
“我相信顾盼,她肯定没有恶意的。”顾在野用更大的声音回答我。
林柏淮淬上毒的目光仿佛要直直刺穿我心脏。
“别,我都是恶意。”我瞪回去,冷笑开口,“不都认定我是罪人了,还深究什么?”
懒得再废话,我推开顾在野要走。
却被他抱住腰,以一个青春期经常出现的姿势拦住我。
顾在野闭眼不看我,反而用发颤的声音对林柏淮说,“林哥,你还没发现吗?她是真的想死。”
“顾在野,邱桃永远比她重要。”林柏淮面无表情提醒。
但顾在野并不理会,反而更紧得抱住了我:
“从顾盼自杀开始,我想了好久,为什么她宁愿去死都不愿向我们解释?”
“她是你的未婚妻,是我的姐姐啊……”
腰间的手几乎要抖成筛子,顾在野避开我视线,声音里的心酸陡然加重。
“站在她的视角,未婚夫亲手领回来的陌生女孩,仅一晚,夺走了她二十多年拥有的一切。”
“家人忽视她,你厌恶她,人人将她当成对立面的敌人,她怎么开口?她开口又有人听吗?”
确实,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所有爱都消失了。
“林柏淮,她唯独没有对不起你和我。”
林柏淮不自觉攥紧了手指,本被仇恨覆盖的眼里划过动摇。
别假惺惺了,杀死我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我正打算用邱桃在刺激下他们两个,谁动怒杀了我都行。
最好能一起蹲局子去。
可突然,顾在野直起身子,拽住了我的手往外走。
“姐,我信你的,这个家容不下你,我们暂时出去住好不好?”
“不行。”我毫不犹豫甩开了他。
在顾在野像被抛弃,我一字一顿:
“你又装什么,你们不都恨我恨得希望我立刻消失在世界上?”
就顾在野这回心转意的速度,跟他走我还怎么拉仇恨回家?
只要我赖在这个家里,不断刺激情绪激动的林柏淮,一定能很快达成死在他手上回家的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