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低沉,轻轻抬起她下巴,那通红的眼眶顿时闯进了孟槿眼里。
周业洵是故意的,他知道孟槿一向都对他的示弱无可奈何。
他也在试探,试探孟槿的气到底有几分。
恍惚的视线看过来,微弱摇曳的灯光下,孟槿如玉的面颊挂满了脆弱和迷茫。
忽的一道冷风吹来,她轻轻的闭眼。
风扬起了她发丝,***了她眼眸,她就在这风中微微抬着下巴。
周业洵忽的愣住了。
一瞬间所有思绪飘散,就这么怔怔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感受着她面容的温度。
孟槿是好看的,温和的性子压着五官的英气,她的气质独树一帜,和这世间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
周业洵曾经无数次在她的容貌中沉迷。
他下意识的捧着她的脸,生怕她在自己掌心碎掉。
这一刻,周业洵晃了神。
甚至没发觉掌心的温热骤然移开,更没发觉孟槿垂下眼眸顷刻间的厌恶。
直到——平缓冰冷的嗓音骤然响起!
“养了周家八年的是我,贬妻为妾的是我,被算计差点毁了声誉的也是我,被夫君和亲子背叛的更是我!”
孟槿忍着恶心摸了摸他眼角,好奇的质问敲击在他心口。
“夫君,为何如此委屈的却是你?”
孟槿冷硬的嗓音一瞬间打破了周业洵的美梦。
他陡然回神,仿佛受了当头一棒!
双喜扑的一声嗤笑:“二爷好算计!”
平安闷声敲了敲刀柄:“我们***自愧不如!”
玲珑温温柔柔道:“***也该学学二爷的不要脸!”
满福翻着眼皮掏了掏耳朵。
周业洵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孟槿抬起手掌一把将他推远,周业洵冷不丁的踉跄退后,慌乱的身影很是狼狈,瞬间抬起的双眸充满了不可置信!
“夫君还没到年迈痴傻的年纪吧?为何偏要白日做梦,徒增人恶心呢?你若是不记得,我不妨再说一遍。”
孟槿一字一句,嗓音决绝:“你,不堪为我夫!”
她边说边伸手在衣袖上扫了扫,黛眉微微皱起,看着刚刚碰过周业洵的掌心无比嫌恶,仿佛他身上有什么恶疾!
周业洵陡然瞪大了双眼,瞬间被她的嫌恶击垮,带着恨意低吼:“孟槿!”
周承安再也忍不住,张扬着眉梢怒气冲冲的开口:“够了!”
“这个家是不是非得叫你散了才算甘心?!父亲都已经对你低了头了,你还想如何?母亲到现在还妄想拿捏父亲,让你继续做这周家主母吗?”
周承安一声声的怒吼责问,孟槿的心一瞬瞬下沉。
她终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直面亲子捅刀的阵痛。
嗤!
孟槿低低的笑,嗓音平静悲悯。
“我所谋之事,只有一件。既然你们听不懂,那就走吧。”
她决绝转身,背影萧瑟又单薄。
周业洵心底紧紧的绷了一根弦,撕扯的他生痛!
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走!
她必须亲自解释这一切,必须亲自承认,他周家才有后路!
周业洵死命压住心底的叫嚣,让自己冷静。
他听不懂孟槿的意思,她是真的要跟自己和离吗?
怎么可能呢?
她不是一向哄哄就好吗?她不是一向都给人体面吗?
看来,是他对她太过放纵了。
他周业洵的膝盖不是软的!
周业洵发了狠的猛冲上前,一把拽住她胳膊,指节咔嚓作响:“你曾说过的,他是你愿意倾尽血肉也盼安好的人,就算他怨你、怪你、恨你!你都要护他半生,予他安然。孟槿,纵使你狠心推开我,你也离不开安儿。”
他深深闭眼,掩去眸底的狠绝!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此艰难:“我答应你,安儿将来入仕为你请封诰命。看在安儿的面上,孟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珍惜。”
周业洵无声默念,孟槿,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声音逐渐冰冷生硬:“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漆黑的眸底阴郁一片,周业洵声音又低了下来,眼神怪异的摸上她的发:“你还想带走你的嫁妆是吗?槿儿,你怕是没见过我在外人跟前的模样,我不想这样对你,更不想——休了你。”
“你该知道,弃妇的下场——”
啪!
周承安两眼陡然睁大,只来得及仓促的喊了一声:“爹爹!”
满福抛起核桃轻快的低叫一声:“哦豁~没脸看。”
平安摇头轻笑:“不自量力——”
周业洵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脸颊的痛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孟槿干脆利落的转身,一步退坐到太师椅上,屈膝抬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她抚了抚裙摆,两手自然随意的搭在扶手上,神情倨傲,忍无可忍。
“我今日既然敢大庭广众提起和离,并且要求带走所有嫁妆,自然是有所依仗。周业洵,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有那么蠢,半点后手都没有,就敢再回来周府吧?”
孟槿的眼眸深邃如渊,脸上是明晃晃的讥笑。
周业洵瞬间头皮发麻,一时只觉得后心发凉。
依仗?后手?
周业洵浑身冒出冷汗!
红唇微启,孟槿一声:“丢出去!”
平安、满福双双跳起!
刀背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周业洵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打趴下,和周承安一起被平安和满福像拎小鸡崽一样丢了出去。
周承安僵硬的躺在地上,满脸骇然的眨了眨眼睛,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母亲竟然让下人将他丢了出来!
周承安一瞬间只觉得无比羞辱,撇撇嘴就想哭出声来,却突然看见父亲捂着小腹脸色阴沉,瞬间止住了嘴。
细碎的声音响起,周业洵立马黑着脸揪住儿子的衣襟,将人拽了起来。
脚步声匆匆,是母亲房里的嬷嬷。
不等她说话,周业洵就把儿子往他怀里一推,黑着脸走了。
平日里少有人来的书房烛火通明。
周业洵刚推开门,就有人急急上前。
“二哥!你那娘们忒不是人!竟敢打我媳妇儿!听说还差点将娘也打了是不是?!”
另一道身影站起身来:“二弟,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