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难得晴朗的一天，太阳刚升起，夜间冻起来的薄冰还未融化，缀满霜花的树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个灰衣少年晃晃悠悠地走着，肩上挑着两个水桶，突然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迎面摔了下去，桶里的水洒的七七八八。

叶寒秋爬起身来，他的膝盖和手掌都被磨破，渗出血来，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重新挑起水桶，向山下走去。

长期挨饿导致他没什么力气，面色也苍白异常，人更是瘦到不像样。

山路崎岖难行，叶寒秋走的吃力，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正缓神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没长眼睛是不是？”

叶寒秋抬头，看到来人是陆凡羽，复又低头道：“抱歉，我没看到。”

陆凡羽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忽然脸色变了变，神色诡异地盯着叶寒秋。

叶寒秋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不禁道：“师兄有何吩咐？”

“师尊的药里还差一味灵火草，你一向最为孝敬，就由你为师尊取来吧。”

叶寒秋眉心跳了跳，“灵火草？”

灵火草的生长环境极为特殊，只有灵气最盛的幻月湖才有，可幻月湖有个守境神兽——蜃龙，传说以吸食人的痛苦而生，凶残无比。

“怎么，你不愿意？”

叶寒秋犹豫了片刻，应声道：“好。”

简单告知叶寒秋地点后，他就顺着幻月湖的方向走了过去，陆凡羽在他背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不同于外界的银装素裹，幻月湖一带四季如春，越走得近了，越能感受到温暖。

沈清梨悄然跟在叶寒秋身后，她就是要看看，叶寒秋一个人如何在上古神兽的攻击之下逃出生天。

不是唯一天选大男主吗？让我看看你的挂开的到底有多逆天！

叶寒秋到达幻月湖时，已经过去了三天。幻月湖虽然名湖，却不见湖，叶寒秋在四周寻了寻，并未发现灵火草的踪迹，举目望去，眼前只有一处陡峭的山壁。

山壁表层光秃秃一片，只在最上层隐约看到葱绿的植被，可见悬崖之上有水源，原来幻月湖竟是个火山湖。

叶寒秋不再犹豫，扔出一截爪钩，向悬崖之上攀岩，他小心翼翼地往上爬，起初还算顺利，只是快到一半的时候，叶寒秋脚下一滑，直接踏空，幸好他紧紧抓着绳索的另一端，只是全身的力量都仰仗着一根绳子，他的手臂被吊的生疼。

其实沈清梨想上去很简单，以她元婴的修为，直接御剑飞上去就好，可叶寒秋修为尚浅，还不能御剑，只能徒手爬。

叶寒秋被吊了一会，手臂疼得受不了，他又找到一个着力点，重新踩了上去，继续往上爬。中间磕磕绊绊又踩空了几次，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成功爬了上去。

幻月湖被陡峭的山壁包裹着，湖净如镜，山青如洗，云隙中霞光灿然四射，穿入水中，天光水影，融为一体。

叶寒秋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怔愣了片刻，便迅速开始寻找灵火草，沿湖找了一圈，终于在湖岸的另一侧看到几株泛着灵气的橘红色灵草。

叶寒秋心下一喜，暗叹自己找的还不算费劲，下意识便要去摘，只是身形还未接近，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只见一庞然大物从湖中窜出，正是蜃龙。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侵犯，蜃龙大吼一声，一阵猛烈的强风刮过，直接将叶寒秋掀下了悬崖。

叶寒秋的身体如同流星一般坠落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沈清梨是想去接住他的，但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此行来的目的不正是因为这个吗？

既然自己杀不死他，那利用外力呢？还是说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保护着他？

等她再抬眼时，叶寒秋已经挂在山壁之上，也许是面对濒死的恐惧，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钩住了一处石缝，这才没有摔成肉泥。

沈清梨的心猛然一沉，竟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沈清梨御剑站在云端，看他再次一步步爬了上去，看他机智地引开蜃龙，看他如愿以偿摘到灵火草时露出满足的表情。

看他正欲离开，却忽然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条搁浅的小青鱼，放入水中，对它说，快回家吧。

沈清梨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完这些的，只知道她在内心深深的唾弃自己，叶寒秋身为弱者，却愿意救助比他更加弱小的生命，心怀悲悯之心，对生命充满敬畏，这绝不是她认识的上一世的叶寒秋！

而自己却因一时之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痛下杀手，将他置于这样九死一生的险境。

算了，沈清梨想，没有记忆和情感，就不能算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叶寒秋，不过是幻灵峰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弟子，手上没有沾满鲜血，更没有杀戮成性，他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承受这样莫须有的报复？自己现在的行为跟原主又有什么区别？

算了，放过他吧，找个机会放他走，然后此生不复相见。

沈清梨颓然向山下走去，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仿佛在无声控诉着自己的罪孽。

然而，叶寒秋却并未离开，在某个沈清梨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席地而坐，身上的黑气由内而外地散发，他的身旁插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铁剑。

叶寒秋微微侧目，“前辈？”

“蜃龙可是好饵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吞了它。”

“前辈，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这把剑，可以吞噬一切罪恶和仇恨，蜃龙以吞噬人的痛苦而生，用它来投喂，最合适不过。”

“好。”

叶寒秋拿起那把极不起眼的铁剑，铁剑瞬间迸发出无穷的力量，蜃龙在水中翻腾着，时刻准备偷袭叶寒秋，叶寒秋一剑劈过去，正中蜃龙腹部，蜃龙惨叫一声，身体里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抽走。

黑气漫天，当最后一抹残阳落下的时候，蜃龙化作一副骨架，沉入幻月湖。

“成了。”少年明澈的眸子里噙着最真挚无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