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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忽然一阵嘈杂,我愣在原地,只感觉天地寂静。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然后挡在他的身前,拼命用手语解释,可却无人在意。

沈行舟太会骗人,几乎连我也要深信不疑。

直到院中只剩下我们两人相对而立,我才无力的抬起手,「你走吧。」

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沈行舟明显慌了神,「你生气了?」

「若非我这样说,只怕会连累你。」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握住手腕。沈行舟满脸懊恼,「我并非有意……可我所言句句真心。」

「我心悦你!」

见我面无表情,沈行舟心下一沉,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他飞身踏上屋檐,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我才伸手捂住心口。

为何会悸动不止?

沈行舟走后便真的再也没有回来,我继续日复一日的磨着豆腐,直到那日晕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他正端着药走进房间。

沈行舟将药喂到我的嘴边,然后轻声解释:「我没走,在屋顶上守了你三天。」

他满眼哀求,「那日的话,你就当从未听见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他的袖子,「留下吧。」

沈行舟眸光微亮,这天之后,他再未提及此事。

十二月初,京城忽然下起了大雪,染白了长安街。

沈行舟写好春联,用浆糊粘在了门上。

我在灶台里添好新柴,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抬手,「我们成亲吧。」

沈行舟愣在原地,久久才颤抖着发问:「你说什么?」

他眼中满是欣喜,可很快却又湮灭,像烟花燃尽后的落寞。

沈行舟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容苦涩,「阿言,我不能娶你。」

我失神的看向他,良久,终于落荒而逃。

原来,他不愿意……

这天之后,我开始躲着沈行舟,哪怕不过一墙之隔,半丈之距。

很快便到了年夜,爆竹声响遍了整条巷子。

我将饭菜做好,转身准备推门出去,却忽然看见沈行舟站在门前。

他像是喝醉了,身上沾染上了几分酒气,抬眸看向我时,仿佛眼中含泪,「阿言。」

沈行舟轻唤我的姓名,「对不起,我骗了你。」

心脏仿佛停了一瞬,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终于和我坦白了一切。

「我不叫沈行舟,我的名字叫御风,盗圣御风。」

沈行舟絮絮解释,他平生四处漂泊,以盗窃为生,尤其是贪官污吏家中的藏物。

从前那颗夜明珠,便是从尚书府上盗来。

「南方洪涝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入冬后更是难熬,我便将夜明珠换成银两散了出去。」

他抬手将我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今天来是同你告别的,阿言,我并非良人。」

沈行舟向后退了两步,他注视我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月光皎洁,泪痕便清晰可见。

我抬起脚朝他走近,直到剩下半寸之遥,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腰。

沈行舟蓦地僵住,他的眼泪哽在喉咙中,良久才发出声音,「阿言?」

正月十五,元宵当日,安居巷迎来了久违的喜事。

红绸挂满了整个院子,我等在屋中,听见院子里的笑声和祝贺。

直到后半夜,沈行舟才堪堪推开房门。

他挑开我的盖头,微微愣神,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阿言,你今日真好看。」

沈行舟坐到床边,伸手将我揽进怀中,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良久,脖颈处忽然一凉,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如果我不是个贼就好了。」

沈行舟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不敢用力,却又不肯松手。

我侧首吻在他的脸侧,趁他愣神之际,用手指比划着告诉他,「嫁你为妻,我不后悔。」

这天之后,我和沈行舟真的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守着豆腐摊谋生。

又是一年春,豆腐早早卖完,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却在巷子里被人从身后打晕。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柴房里,手脚被缚,无法挣脱。

手腕在挣扎间被磨出了血痕,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声音。

痛意几乎蔓延全身,我死死咬住下唇,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沈行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人打开。

我只看见模糊的人影,他走近将我抱进怀里,声音颤抖,「阿言。」

沈行舟无措的看着我的伤口,眼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有如灼烧般的痛意。

他低头吻在我的额间,「对不起,对不起……」

「阿言,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见我有话想问,沈行舟垂下眼眸,「他们想让我用镇南王御赐的九龙杯,来换你的命。」

我拼命摇头,从嗓子里发出一丝粗粝的声音,「啊啊啊……」

沈行舟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捧住我的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阿言,你还记得那夜我受伤之后,潜入你的房间吗?」

「其实手臂是我自己用匕首划伤的,我生性卑劣,所以才想到用这种办法接近你。」

「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你。」

沈行舟用指腹替我拭去眼泪,「我是盗圣,轻功天下第一,没有人能伤到我。」

他声音颤抖,「阿言,等我带你回家。」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沈行舟从怀里拿出一根素簪戴在我的发间,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啊啊啊——!」

我摔到地上,拼命朝着屋外发出声音,可却无人回应。

屋外的守卫不停的轮换着,我被关在柴房里,不知几个昼夜。

口中的伤口破损又愈合,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手腕上的麻绳终于被咬断。

我拾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窗户,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离开这间屋子,我才发现此处竟然已经没了人影。

脚腕上的伤口稍微一动便有如针扎般疼痛,我强撑着一步步走回长安街,才发现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安居巷前的馄饨摊只剩下几根木头,插着糖葫芦的稻草靶子倒在地上,被人碾得粉碎。

我踉跄着走进巷子里,却忽然看见穿着丧服的张阿婆。

「阿言,你回来了?」

她眼神空洞,我抬起手问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张阿婆又落下泪来,「镇南王弄丢了御赐的九龙杯,陛下借机发难,要诛其九族。」

「可没想到,镇南王却先一步借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一夜之间,长安血流成河。」

「但两军交战,百姓又怎么可能幸免……」

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仿佛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我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下唇,勉强找回了一丝神志。

张阿婆哭完之后,又擦干眼泪,朝巷子外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刚要说些什么,下一秒便看见她跳入了巷口的井中。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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