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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正站在池边喂鱼,见我回来了,脸立刻垮了下来。

「赏花宴还没结束,你去了哪里?不知道和你姐姐说一声吗?她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回了府上,担心坏了。」

我正想解释,她又不耐烦地抬手打断。

「你若不喜欢参加那些宴席,就不要去,你都多大了,回京城也快两年了,半点规矩都学不会,只会给你姐姐添乱。」

母亲还是和记忆里并无两样,永远都偏心方韫宜,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比不上她的。

即使她只是个养女,而我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重活一辈子,我不想再那么憋屈,开口反驳道:

「她算我哪门子姐姐,再说了,母亲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哪里需要她处处操心呢,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自是不必时时向她报备。」

母亲扔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又用那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看着我。

「方时宁,谁准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若早知你性情如此顽劣,当初我和你父亲就不该把你从乡下接回来!」

我摊摊手,一脸无畏。

「那就把我送回去吧,也让旁人看看,方府的规矩有多特别,放着亲生女儿不管,却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捧在手心。」

我说完不再理她,任她怎样说教都没有回头,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依旧是曾经的陈设,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了我的脸。

一头乌黑的秀发,皮肤光洁,眼角也没有长出细纹。

我才十六岁,还有漫长的一生值得期待,再也不用困在王府的一方天地,蹉跎岁月。

我整理了一下妆奁里的首饰,忽然瞥见了角落处一个落了灰的陶瓷小人。

那是照着我的样子捏的,是很多年前,芸娘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芸娘是我的养母,是方韫宜的亲生母亲,也曾是方府的丫鬟。

当年她和府上一车夫有染,暗结珠胎,可那车夫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府里的东西,母亲便将他二人一起赶了出去。

谁知那晚大街上的官兵正在追捕一位刺客,那车夫误打误撞,被刺客当作人质,抹了脖子。

芸娘从此对我母亲怀恨在心,恰好那时我母亲也身怀有孕,她便一直等,等偷偷地生下孩子后,和我母亲的孩子做了调换。

我和方韫宜也因此换了身份。

她成了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而我是乡下到处跑的没爹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芸娘对我并不好,可我还是努力地去讨她欢心,把她唯一送我的生辰礼物当作至宝,直到两年前,她病重,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芸娘死后,我被接回方家,我记得那天,我从马车上下来,母亲满眼泪水,想要扶我,却在听见丫鬟说,大小姐要寻死时,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内院。

她太喜欢方韫宜了,不止是她,方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方韫宜。

她善良聪慧,温柔漂亮,对长辈恭敬,对下人体贴。

所以即使我回来了,她依旧是相府的大小姐,而我变成了养在乡下的二姑娘。

我不懂规矩,没有仪态,还讨厌方韫宜,处处与她作对。

于是,爹娘越来越看不上我,京中贵女也不喜欢我。

两年前的中秋宴上,有人故意把我推下了池塘,我被救上来后,狼狈极了,是太子沈翊给我披了一件衣服。

我从那时起就喜欢上了他,得知他和方韫宜两情相悦后,更是想方设法地搞破坏,也因此和一直守护方韫宜的沈度成了仇人。

前尘往事,如今细细地想来,只觉得好笑,为了那点好胜心,为了那点不甘,平白地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我将陶瓷娃娃锁在匣中,放进了衣柜。

在心里告诉自己,旁人的眼光和说辞再也不能左右我一分,今生今世,我要为自己好好地活。

因为不想一辈子待在方府,任由他们给我选择夫婿,安排我的一生,我花了重金去武馆找了位女师傅学武。

我想将来去外面走走,见识一些上辈子没见过的风景。

女师傅姓姜,来自北齐,最擅长的是一柄大刀。

可惜我已经过了学武的年纪,刀剑都来不及了,只能学些防身的招数。

再加上女儿家衣衫薄,不方便携带匕首,姜师傅便送了我一枚镯子,表面看着普通,实则转动上面的海棠花,里面藏着十几枚银针做的暗器。

这一日我刚从武馆回来,便被叫去了前厅。

厅里坐了不少人,一一瞧过去都是熟面孔。

父亲母亲,沈翊方韫宜,还有沈度。

沈度是来提亲的,沈翊是他的说客。

沈翊还是从前的模样,脱下太子宫袍,只穿一袭月白长衫,眉目清冷,唯独看向方韫宜的时候才有一丝柔情。

沈度今天倒是没学他,一袭红色锦袍刺眼得很,若非有长辈和沈翊在场,我都怕他直接拉着方韫宜去成亲。

可他今天还是冲我来的,死性不改,还真是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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