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玻璃门外,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子正神色焦急地接听电话,因为情绪上头,所以他的声音含了几分急切。
记忆在瞬间闪回到一年前的冬季。
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冷,严酷的环境更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
我跟着小夏姐选中一所国际学校,金碧辉煌的大门口有保安看守。
我们只能站在数百米外的马路上。
看准时机,看准豪车。
车一停稳,我们就蜂拥着,挤上前乞讨。
有些大人会捏着鼻子将我们赶走,有些则是掏出钱包大方施舍,还有些会装作看不见,无视我们。
有钱人和穷人一样,形形色色,千人千面。
直到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我和小夏姐挤在最前端。
车门打开的刹那,暖和的空气扑在脸上,如此舒服。
最先下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容温润。
他很温柔地冲里头坐着的女人说话:「老婆,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在车上坐着,我去接琦玉。」
女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她偏过头去瞧外面的风景,肤色白嫩,卷翘的睫毛下有一圈浅淡的阴影,再往下是我曾亲吻过的一颗朱砂痣。
是我的妈妈。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我朝她伸出手,车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我急切地踮起脚尖,男人皱眉,不悦地看着我,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小沓纸币,随手一撒,他转身离去。
小孩们一拥而上,推搡中,我摔倒在地。
地上的雪好冷,好冷。
冷到我几乎站不起来,四肢像被冻僵。
那天,我一无所获,回去之后,四娘按照规矩将我打了一顿。
小夏姐急得眼眶发红,我躺在硬板床上,直直地盯着发霉的天花板。
无数画面从眼前一晃而过,最终耳边回荡着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玉,妈妈不爱你,妈妈得做自己,先爱自己。」
原来,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眼下,此刻的我,像被钉子钉在原地。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动弹不得。
我盯着那个男人,他举着手机朝我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小马哥疑惑地回头看着我。
男人脚步很快,声音一字一句落进我耳中:「老婆,你别怕,我刚刚找人去查了……」
他急匆匆地,没看路,径直和小马哥撞在一起。
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那头传来哭泣的女声,是我在梦里听到的。
「我的囡囡怎么办呀,她还那么小……」
小马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他妈是个瞎子?对着人撞?」
男人自顾自地弯腰捡手机。
见自己被忽略,小马哥火气冲天:「不道歉是等着给你妈上坟?」
男人忍不住回了句:「给你妈上坟。」
小马哥冲上前揪住他衣领,男人开始反抗,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扭打成一团。
混乱中,我看到男人裤兜里掉出一个兔子形状的金饰品。
事已至此,我彻底明白。
四娘带回来的小公主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深吸了一口气,拦在两人中间,装模作样地哭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趁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悄悄拿走了一块手表和金饰品。
小马哥不听我劝阻,一拳打中男人的鼻子,不知为何,看他流出鼻血,我心中一阵窃喜。
有人拿出手机报警。
小马哥一听警察两个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他吐出一口痰:「妈的,晦气。」
他带着我快速从现场逃离。
我们一路逃到巷子里的回收金店。
小马哥熟稔地和老板打招呼。
我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销赃的据点。
金店老板颇有敌意地打量着我。
小马哥边掏手机边道:「小孩是四娘手下的人。」
他刚刚走得急,只来得及捡一个手机,到手的鸭子飞了,小马哥骂了几句。
我走上前,献宝似的将手表和金饰品递到他跟前。
小马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崽子挺上道,哥今晚带你吃好吃的。」
老板接过手表,犹豫了一会儿:「小马,这表太金贵了,只能转去别的地方。」
小马哥毫不在意:「转就转,我给显哥就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显哥这两个字,当时不以为意。
小马哥请我吃了一顿肯德基,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热乎乎的炸鸡,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