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飞正在走过来。

我的修为已经散尽，他只需要将我推下这座仙界与凡界相隔的悬崖，我就会重伤跌落凡间，自此彻底成为一个凡人。

我艰难地抬起眼。

余光瞥过直播间，上面恰好幽幽地飘过一个弹幕。

【女配为什么不求求她的师尊？】

为什么不求，因为……

【因为没用啊，师尊摆明了不会管她。】

【可她从来没有求过，不是吗？】

这句话出现后，整个弹幕的画风就偏了。

这些天外之人好像是认定了我已经没有转机，纷纷发出了以往根本不会有的感慨。

【从三年前看到现在，我总觉得师尊对女配有真情，他在等她回头。】

【女配太固执了，她太执着于沈淼的好运，可沈淼是天道之女啊！她要是能接受这一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其实只要女配假装低个头，师尊还是会原谅她的吧？】

【女配为什么连装都不愿意装呢？只要她假装忏悔，师尊一定会出面保她，她可是师尊的第一个弟子啊！】

师尊……师尊……

凡人百年一瞬即逝，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到师尊。

想到这点，我摇摇晃晃站起身。

顾寒飞冷冷地看向我：「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来？」

我没有回答，只捏碎了一直握在手心的传音符。

这是入门时，师尊便交给我的信物，不管在哪里，不管他在干什么，我都能联系到他。

符碎，传音阵起。

风声自阵法那头传来，是师尊居住的穿风谷，这是那里特有的音调。

师尊或许在听，也或许没有听。

我想开口，张嘴却流了一大摊鲜血。

「师尊……」不要丢下阿茴。

后半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地面。

【女配……唉，这会儿都不肯开口，她的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5

传音阵消散的前两秒。

我忽然看见了顾寒飞与沈淼脸上的讥讽。

浓郁的不甘心席卷而来。

我闭了闭眼，哭声与咳嗽不再抑制，而是史无前例地迸发出来。

「师尊！」

「我知道错了！再给阿茴一个机会，好不好？」

话音落地，阵法消散。

四周寂静无声了数秒。

唯有顾寒飞发出一声呵笑：「惺惺作态！师尊早已看穿你的本性，岂会再理你！」

掌风袭来，毫无修为的我再也无法躲避。

我平静地闭上眼。

然而，掌风久久没有落下。

我只闻到了凛冽的凉风气息。

以及顾寒飞与沈淼失口叫出来的声音：「师尊？！」

我猛地睁开眼，撞入一双清冷的凤眼中。

6

四周鸦雀无声。

师尊真的来了。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平静地望着我：「你知道错了？」

我错了吗？

我没错。

但人总要学会服软，从喊出那两句话开始，我便已经丢下了那些无谓的坚持。

「徒儿知错，请师尊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好不好？」

表面看，我乖顺地垂下了眉眼。

实则眼底满是阴暗之色。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顾寒飞和沈淼一起杀了！

师尊还没发话，顾寒飞急了。

「师尊！祝茴她心狠手辣，要不是淼淼早有提防，恐怕早就被她害死了！宗门不能再留这种祸害！」

沈淼也抿了抿唇：「师尊……」

沈淼一开口，师尊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他往日最疼爱的小弟子，甚至有过几回，我亲眼捕捉到——师尊望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出神。

嫉妒与不甘心在心中翻滚沸腾。

我知道，只要沈淼撒娇恳求，我辛辛苦苦叫来的师尊，一定会站在她那边。

就连直播间里的天外之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吓死我了，还以为女配临死前醒悟了。女主快多说几句，千万别让师尊给女配机会！】

【师尊不是深情男二吗？怎么做事这么拖拖拉拉？能不能让女配快点下线！】

我的心里早已扎了一颗钉子，直播间的每句话，都像一记重锤，将钉子越锤越深，直至心脏被洞穿。

空荡荡的洞口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在沈淼进一步开口前，我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颤颤巍巍伸出了双臂。

「师尊。」

「阿茴好痛，带阿茴回穿风谷，好不好？」

师尊终于低头，盯着我看了许久后，轻轻叹息一声：「……好。」

众目睽睽之下，我如愿地被师尊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