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荷从小学舞,反应速度极快,她及时扣住林易灿的手腕,拦下他即将落下的巴掌。
“这是医院,”林潇荷淡淡启唇,“别在这里发疯。”
人如其名,林易灿脾气暴躁,易燃易爆。特别是在林潇荷面前,尤其不会控制脾气。
他梗着脖子,咬牙切齿,“谁发疯啊,发疯的是你!林潇荷,你特么快松开我!”
林潇荷抬眼,“松开让你把这巴掌打在我脸上?”
“你就该打!”林易灿恨恨瞪着她,“谁让你欺负念念姐!害她崴脚夺走她的主演资格,还造谣她买凶往你身上扔硫酸瓶,害她被警察带走!”
一直没说话的林母长长叹息,附和说:“潇荷,别再任性,不要再欺负念念了,快让警局把念念放出来。”
顿时,林潇荷感觉到手臂处发凉,这股凉意一路蔓延,流窜到她的心尖,冰得她生出钝钝的痛意。
这就是她的家人们,永远不相信苏念伤害她,永远认为她是欺负苏念的恶人,永远为苏念打抱不平。
林潇荷想不明白,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姐姐、亲女儿,他们为什么要无底线地偏心苏念?
明明苏念只是她失踪后,为了缓解对她的思念,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女。
多讽刺,京市歌舞剧院舞蹈演员苏念表面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深受同事关照,实际上她是京市四大豪门之一林家的养女,比亲生女儿更受宠,是当之无愧的团宠小公主。
林家不公布苏念的千金身份并不是不在意苏念,而是太过在意,他们害怕仇人绑架苏念。
林潇荷缓缓握住手掌,不知不觉间指尖刺得掌心泛疼,但她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平淡陈述,“我没害她崴脚,成为主演是替她救场。至于她买凶扔硫酸瓶这件事,不是造谣,不相信就去问警察。”
林易灿怎么可能相信,固执地大声嚷嚷:“林潇荷你就狡辩!当初就不该把你这种满嘴谎话的谎话精找回来,否则念念姐根本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字字句句钻进耳内,比刀子还要锋利,林潇荷愣怔,难以想象林易灿会说出这种话。
六岁那年,她和林易灿不小心被母亲弄丢,遭遇仇人绑架,她本是有逃脱机会的,但她将机会给了年纪更小的弟弟。
从此,她开始长达十二年的漂泊,直到十八岁才回到林家。
她替林易灿颠沛流离十二年,换来一句“当初就不该把你找回来”。
林潇荷和林易灿四目相接,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
“家属在吗?”手术室的门猛地从里面打开,护士急切地跑出来,“病人情绪不稳定,一直在喊林潇荷这个名字,请问哪位是林潇荷?”
林老爷子林之敬是林家唯一不搞偏心那套,对林潇荷最好的人。
闻声,林潇荷立即松开林易灿的胳膊,把委屈、失望、难受这些情绪抛之脑后,急声回答,“我是。”
“好,”护士说,“请您跟我来。”
用最快的速度换上防护服,林潇荷进入手术室。
看到敬重的爷爷浑身插满管子,一股酸涩从她的嗓子处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眼泪在眼眶不停打转。
耳朵凑过去,林潇荷听到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爷爷无意识地喊:“潇潇,林家……救救林家……”
“爷爷,没事了,”林潇荷把眼眶内的湿意逼回去,轻轻握住爷爷的手指,语气温柔地安抚,“林家有救,您别怕,我遇到很好的人,他会帮我们。”
不厌其烦地重复哄了十多分钟,林老爷子的情绪终于恢复稳定。
二十分钟后,医生完成治疗,林老爷子被推出手术室,送回病房,林潇荷紧随其后。
医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病房,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卧病在床的林老爷子、林母、林深言、林潇荷和林易灿几个人。
“喂,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你原谅我吧!”林易灿不情不愿又高高在上的道歉打破病房里的安静。
正给爷爷掖被角的林潇荷没抬头,没搭腔。
这时,林深言冷声开口,“歌舞剧院的事情是念念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她的确该在警局涨涨教训。”
在林深言音落后,林母也跟着道歉:“妈妈误会你了潇荷,你别生***气。”
林潇荷咬唇抬眸,清澈干净的水眸里盛满意外和诧异。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母亲、哥哥和弟弟第一次承认苏念的过错,第一次向她道歉,第一次同意让苏念接受惩罚。
睫毛跟随呼吸轻动,林潇荷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半晌,她轻轻启唇说:“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去准备午餐。妈,您和大哥、阿灿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林潇荷的原谅。
对上林潇荷的眼神,林母的眼神略有闪躲,僵硬扯出一个笑,“都、都行。”
林潇荷点点头,往外走,即将出门时,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潇荷!”
“嗯?”她狐疑扭头。
“不用准备午餐,我们中午出去吃,”林母拢了拢身上昂贵的披肩,笑得不太自在,“林顾两家联姻既然已经取消,那妈妈给你介绍个新男友。”
“小伙子海城人,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同意帮林家度过难关,是个良配。”
林潇荷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整颗心彻底凉透,只觉得好似被人当场狠甩一巴掌。
怪不得他们这次认错道歉,原来是打算卖女求荣。
“良配怎么不介绍给苏念?”林潇荷试图扯动嘴角勾出讽刺的讥笑,可她的力气犹如被抽空,无力到摆不出任何表情。
林易灿撇嘴,恶意道:“念念姐被你送去警局,暂时没办法相亲,只能便宜你去喽。”
林潇荷明白了,原来他们舍得让警察带走苏念,是不舍得苏念和陌生人联姻,不舍得牺牲苏念的婚姻。
十八岁至今,七年的失望在此刻积累到林潇荷无法忽视的程度。
她艰难地正过身,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克制不住有些哽咽却又十分果决地说,“真是便宜我吗?不要骗人了,以你们的偏心程度,好东西只会留给苏念。”
大概没料到她会直接撕破脸,屋内陷入死寂。
林深言皱眉,明显不满她的做法。
林易灿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你真矫情,二十五岁还争宠”。
林母柔弱落泪,不停摇头表示否认。
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林潇荷接通一直在震动的窃听。
“林潇荷,你不回我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林潇荷的错觉,周淮肆把这句话说得好像很委屈,凶野强势的人用这种语气讲话,谁能听不出他的爱意和在乎?
林潇荷始终控制着没落下的泪,猛地从眼角坠下。
有人在乎她的,她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再执着于面前三个人。
“在忙,”林潇荷压低嗓音掩饰声音异样,“四哥发了什么消息吗?等会我再回,可以吗?”
周淮肆一句手足无措的“林潇荷,你是不是在哭”还没问出口,林潇荷已经挂断电话。
握紧窃听,林潇荷抹去眼尾的湿润,恢复冷然,不卑不亢,清清楚楚地告诉面前的三个人,“我已婚,不要再算计我的婚姻。另外,足够救下林家的钱我筹到了,我会注资林氏集团,让林家度过危机,毕竟这是爷爷唯一求我的事情。但我要增加附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