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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幽暗寂静的病房里,许慕宜站在病床前,伤痕累累的脸写满了震惊、慌乱和说不出的悲愤伤痛。

房里没开灯,只有浅淡的月色照进来的一点白。

在那点白光下,隐约可以女人瘦骨伶仃的手里紧攥着一份房产转让协议。

协议字迹规整,一笔一划都透着熟悉。

“本人宋庆珂,自愿无条件将老家的房产转让给女儿许慕宜和女婿陈均两人共同持有。”

签署日期,就在昨天。

陈均拿着她的手机,质问她约过几次,又偷了多少人的昨天。

若不是婆婆突然回家,只怕她真在男人的毒打下,屈辱签下那份让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

暑气熏蒸,明明是港城最炎热的七月三伏,许慕宜却觉得周身冒了寒意。

前脚她妈才签了这份房产转让书,晚上陈均回去就闹着要跟她离婚。

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谁会信?

可陈家不差钱啊。陈均父亲身居要职,自己又是省内一所知名大学年轻有为的副教授。

以他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她老家拆迁分的三套房?难道陈家的房子还少吗?

一瞬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许慕宜恨不得立刻找陈均出来,问出个所以然。

可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几乎没有呼吸的模样,她挤出一丝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开了口。

“妈,拆迁这事,陈均早跟我提过,刚刚是我一时糊涂,没想起来。您别担心,等到时候房子分下来,我接你一起去住!”

宋庆珂摇摇头,笑了。

“傻孩子,这是妈给你补的嫁妆,当初你出嫁,妈没用,什么也给不了你,让你在婆家受了不少委屈,可现在不会了!签字的时候,陈均可答应我,等分到房子先卖一套再出租一套,钱都是你的,他一分不动。剩下一套,你俩到时候搬过去住,二人世界,我可不当电灯泡。”

她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女儿的脸,有那么一点笑意,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眼前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夜色下,那团黑乎乎的脸上似乎有斑斑点点的水光闪烁,宋庆珂心一动,突地摁开桌上的小台灯。

橘黄灯光的照耀下,许慕宜伤痕累累的脸瞬间暴露无遗。

难怪她凌晨时分,摸黑进来一直不愿开灯。

宋庆珂惊得从床上坐起来,急道,“小宜,这是谁干的?出什么事了?”

许慕宜还没来得及找借口遮掩,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宋庆珂,她没脸说,不如让我告诉你!她被打是她活该,谁让她不要脸在外面偷人!

是陈均的母亲,于克勤,她竟然大半夜追了过来!

于克勤气势汹汹的叉腰站在门口,眼里是好不掩藏的厌恶和愤怒。

宋庆珂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身子虚弱,可此刻却完全一副护犊子的坚固模样:“你说什么?什么偷人?你别想冤枉我家小宜,她才不会做出这种事!”

于克勤冷笑:“有你这不要脸的妈,这小野种什么做不出来!”

她看向许慕宜,从兜里掏出一沓离婚协议书摔过去。

“废话少说,许慕宜,赶紧签字,不然,就带着你那个老不死的妈给我滚出医院!你做出这种丑事,难道还想心安理得花我陈家的钱,别做梦了!”

见到离婚原因那一栏白纸黑字写着:“女方不孕,出轨不忠,要求女方净身出户”,许慕宜嘴角不由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

这算不算进一步证实了,这一切是陈均为了得到拆迁房搞出来的?

宋庆珂也看到那协议书,她捂住匈口,好似猜到什么一般,脸色白得吓人,不停念叨着,“陈均呢,快把陈均喊过来!”

许慕宜将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咬牙道:“我不签,出轨的是陈均。上个月他还带着个女人去酒店开房......”

话没说完,于克勤冷笑起来,“还敢胡说八道?大林,柱子,给我打死这没良心的东西!”

说完,她身后立刻窜出两个高大的男人。

许慕宜认出他俩是于克勤的远房侄子,一向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两人冲过来,大林揪住许慕宜的头发,将她摁到地上,柱子就冲着她肚子一脚又一脚的踹。

宋庆珂想帮忙,可久病的人哪有什么力气,一慌张就从床上倒栽到地上,顿时血流了一地。

大抵还担心着许慕宜,宋庆珂兀自睁着眼,可眼里混沌一片,好似连呼吸也没了。

许慕宜骇得肝胆俱裂,喊道:“妈,你别吓我,快醒醒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妈!”

女人凄惨的哭喊声立刻划破深夜的宁静。

这健安医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医院,向来一床难求,人满为患。

走廊有病患和陪床的家属听到动静,往里面张望看来,于克勤直直往门口一挡,大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媳妇在外面偷人,我当婆婆的来教训她!”

话落,果然没人进来。

只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啧,不要脸,活该被教训!”

“女人出轨,打死都算轻的呢!”

原来教训女人,只消一个出轨偷人的名头就行。

不需要核实,自然就是义愤填膺的鄙夷。

许慕宜趴在地上,看着母亲悄无声息的模样,眼泪滚滚而下。

“我签字,我签字......”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什么真相,她都不要了。

只要她妈能活着,只要能救她,她什么也愿意!

身上的禁锢轻了点,许慕宜飞快的签了名。

“医生......喊医生救救我妈啊......”

她用力抓住于克勤的裤脚,哀求着,于克勤却没动,只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妈住院,老头子垫了20万,现在你跟均子离了婚,这钱得还回来。不还钱,就得坐牢!”

“怎么着,是还钱还是坐牢,你赶紧选一个,不然我看你妈要撑不住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机,屏幕很亮,微信对话框一览无遗:妈,别让那小不知廉耻的女人好过,把住院费给追回来!

人的心究竟可以恶毒到什么地步?

许慕宜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如果可以,就算爬过去,她也想咬烂那人恶毒的嘴脸。

当她的脸再次贴向冰冷的地面时,她发出一声又凄又厉的嘶吼,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朝她大步走近。

“钱她不会给,牢她更不会坐!”

男人的声音冰冷之极,他三拳两脚就掀翻踩在许慕宜身上的那两人,在于克勤不敢置信的尖叫声中,一把将许慕宜捞进怀里。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许慕宜含着泪,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仿佛染上了一层霜雪般迫人的眼神。

脑海忽的闪过一个人,许慕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张开嘴,声音又哑又涩,“傅......傅斯年?”

男人沉默了下,只越发用力抱紧她。

那怀抱,格外的用力,格外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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