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沈斯行的住处并不差,房间整洁明亮,电器设施一应俱全。
「你住这里没钱吃饭?」
他把药一一取出来,认真地摆放好。
「叔叔的,不属于我。」
似是怕我不理解,沈斯行又补充道:「沈今白的父亲。」
难怪我会觉得这房子里没什么人气,不像是有人久住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沈斯行只把这里当一个落脚的地方,又或者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活。
他只需要活着就好。
我沉默得太久了。
引来沈斯行格外凝重的一眼。
「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从他这只手上,依稀可窥见沈斯行的生活并不好过。
他的指甲修得短又圆,但我还是瞥见了他指甲里的瘀血。
像是被人用力地碾压过。
朝着我摊开的手心,也有突兀的伤痕。
「你的手。」见我没有动作,沈斯行复又解释了一遍,把我紧攥着的手揉开。
我这才发现,我无意识地掐着手心,留下了浅浅的月牙印。
我本能地抬眼,和沈斯行四目相对。
「没事,别怕。」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惨。」
记忆缓慢地重叠,最后定格到现在。
「还不惨吗?」
沈斯行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从未改变。
「我活到了今天,受到了教育,没有人亏欠我。」
「没有人?」我重复了这句话。
在我看来,他周围尽是可恨的人。
他这样的现状,家里长辈不可能不清楚,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装聋作哑罢了。
「我虽然自出生起就被抛弃,但是我没理由怨。我爸说我的亲生母亲年纪小,她没能力也不敢承担后果,我理解。」
「我爸把我捡回去,没有亏待过我。我妈改嫁也带走了我,我现在有书读还有未来,没什么惨的。」
沈斯行面色如常,平静地讲述着这一切,转身给我倒了杯水。
「还温着,喝吧。」
我接过玻璃杯,触手便是温热的感觉。
沈斯行继续道:「至于沈今白那群人,我不能说不怨。但是我妈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我只能不怨。」
我仰头喝了一口水,的确是温的。
却觉得目眩头晕。
或许沈斯行并不需要我的拯救,他有他自己的天地,有他自成的规则和处事方式。
不是不懂反抗,是他比我更深地知道生活的不易,知道一个带着孩子嫁入豪门的女人举步维艰的局面。
他的养母没有多不爱他,但也没有多爱他。
但是,但是。
我爱他。
我不忍心。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垂着眼,视线飘忽不定,手指无规律地按在玻璃杯壁上,又移开。
我的手机里还存有一段视频,是那天的霸凌现场。
每个人的脸都被我录得清清楚楚。
发出去,沈今白可能会受到惩罚,可能不会。
但沈斯行和他的养母一定会。
沈斯行避而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脸上,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执拗和不解。
「因为我愿意。」
我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清晰地感受玻璃杯里液体的温热感。
「沈斯行。」我另一只手也搭上来,改成双手捧着这只玻璃杯。
冲着他歪头笑笑,尽可能使得我的语气像在玩笑。
「你可能不信,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哦。」
神经病,胡说八道。
我在等着这样的回答,但是沈斯行的睫毛颤了颤,问我:
「是在多远的未来?」
他没按我预想的走,我一愣。
想要告诉他,就在三年后。
他大二,我大一的那一年。
但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大概是这里的某种规则,我没办法告诉他具体时间。
我只好说:「在不是很近,但并不遥远的未来。」
沈斯行忽然笑起来。
这次的笑显得很是真心实意,唇角上扬,眉眼带笑,像是夏日里加冰的薄荷茶,干净又透亮。
我始终觉得,他的人生也应该是这样,明媚敞亮。
但是好像,他的生命里总是在下雨。
暴雨或是连绵不绝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