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众人后,二姐便拧着俏丽的眉,对着长姐「呦」了一声:
「哟,听闻,姐姐刚嫁过去,就为那大梁太子洗手作羹汤了?
「妹妹奉劝姐姐,切莫贤惠过头,反倒失了楚国长公主的风骨。」
长姐瞥了二姐一眼,身姿端庄,气质清冷:
「我的事不劳妹妹挂心,倒是你,应该保重身子。
「是药三分毒,孕育子嗣一事,你何必急于求成?」
没办法,皇长姐与二姐从小就爱对掐。
我每每都在一边旁观。
都说,女儿随娘。
记忆里,皇后和贵妃似乎也是如此,在深宫斗了十多年,也没斗出个结果。
熬到最后,却红着眼,一起把女儿送来了异国。
待两个姐姐争执够了,她们又齐齐看向我——
二姐戳了戳我,问道:
「说说吧,你那什么骑马射箭荡秋千之类的,可是真的?」
我笑着咽下一口糕点:
「当然是……假的。」
二姐轻哼一声:
「我就知道。
「听说容祈想封周兰儿当侧妃?你怎么想?
「需不需要二姐姐我给你出出主意,帮你赶走那贱女人?」
我还未答,长姐便走上来,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羡儿,你别听她作怪。
「咱们楚国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母国,即使出手,也不得使那腌臜手段。」
好好好,是是是。
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乖乖点头,一如往昔。
我从小就随阿娘住在偏殿,常常缺衣少食,寒冬腊月最是难熬。
有次我实在饿得厉害,爬上院中一棵柿子树。
结果那青柿子不稳,被我失手扔了出去,正巧砸到正在吵架的大姐和二姐面前。
从此,她们就常来偏殿找我,还时不时带些点心酥糖。
靠着她们的接济,我才算平安长大。
就连阿娘也总笑着说:
「羡儿你呀,就是两个姐姐养大的孩子。」
于是,我听着她们从小吵到大。
又从楚国,吵到了大梁。
我知道,她们如今的日子未必比我好多少。
在我面前吵闹,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
既如此,我便笑而不语,继续装着她们的傻妹妹。
临别前,大姐送给我一柄精致的匕首,告诫我:
「羡儿,这里不比楚国,你留着防身用。」
二姐则将一盒亲配的药膏塞给我:
「不是什么珍奇的药,但这里处处受限,你收起来藏好,以备万一。」
我笑她们明明得宠,怎么却竟比我还要谨慎。
却不知,当天夜里,这些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3
容祈被行刺了。
刺客还是他那位善舞的宠妾——周兰儿。
活该算我倒霉。
本来,我只是依照规矩,去给容祈请个安。
结果却撞见他那宠妾周兰儿,竟趁着他醉酒,意欲行凶杀他。
若我不在场,容祈就算死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可偏偏我撞见了。
为了洗清自己,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推沉醉不醒的容祈:
「醒醒!三殿下!
「容祈!有人要杀你!」
慌乱间,我笨拙地用上了长姐给的匕首。
可周兰儿身上是有些功夫的,轻而易举便躲过了我的匕首,转瞬怒目向我杀来。
完了!完了!完了!
我心里暗骂了容祈一千遍。
直到锋刃割过我的肩头,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
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忽然间,几滴腥膻温热的血喷溅在我脸颊。
我仓皇抬眼,却正对上周兰儿涣散的眼神。
她被容祈一剑穿心,咽气前,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你还好吗?」
容祈伸手将我扶住,一改刚刚醉醺醺的模样。
刚才他竟是装的。
我后知后觉,怄得要死,红着眼睛,态度也没了好气:
「不好……」
刚说完,我便伤口作痛,额头冒出冷汗。
容祈欲言又止,却只是把我半拥半抱地挪去了喜床边。
待医官为我掀开衣衫时,那道狰狞的刀口还在潺潺流着鲜血。
「殿下,她这伤极深,需要缝针。」
「什么?」我痛得要命,才开口,已有了哭腔,「能不能只敷药?」
天知道我多怕缝针。
幼年时,有几位皇兄,见我不得宠,总爱欺辱我。
有次他们下手重了些,害我右臂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阿娘含泪为我缝过一次皮肉,那钻心刺骨的滋味,我至今无法忘却。
容祈看出我的恐惧,叹了口气,竟罕见地放软了声线:
「你别怕,孙医官医术高明,很快就会缝好的。」
说完,他见我还是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便索性将我的脸埋进他的怀中:
「若是疼,你就咬我。」
他低声说着,还将自己的手递到了我的唇边。
大概是痛出了幻觉,我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愧疚。